在我来这家面食快餐店做服务员之前，我并不知道服务员这个行业有这么大的牵扯。

我以前在互联网公司做运营，每当被层出不穷的问题逼到崩溃的时候，我就和群里的朋友开玩笑说我要去海底捞当服务员。因为听说海底捞的服务员空增加很多，老板也很重视培养优秀员工。不像在大多数企业，工作量还在上升，一点希望都没有。更有甚者，在餐厅吃饭的时候，看到服务员在只有他们才能进入的厨房里匆匆忙忙的进出，我就觉得很好奇。做服务员是什么体验？

于是我在超市转悠的时候，看到了这家面食快餐店贴的招聘小时工的公告。我好像在服装店看到打折。一个急刹车拉着学长周说:“哎，这个小时工！”小时工挺好的。不用整天待在这里，既能满足好奇心，又能挣钱。我也这么认为于是我进店和店长简单沟通了一下，互相加了微信，回去等消息。

晚上店长通知我11点到第二天2点去店里试工。三个小时后做完这个才知道自己有多累。

以前以为服务员只负责端盘子和擦桌子，没想到一个人被三个人用了。我不得不做服务员和清洁工来打扫地板，我不得不在收集的盘子堆积成山之前迅速进入厨房充当洗碗工。这么多工作，店家只需付我20元一小时。以前去一家餐厅当顾客，看到那个小窗口有专人处理退回来的菜。但这都是我自己做的。是疫情和餐饮生存困难的原因吗？

虽然现在抱怨很多，但是去试工的前一天晚上，我激动得无法平静。一想到自己要去当服务员给客人上菜，就觉得很新鲜，和小时候第一次去游乐园时一样兴奋。这种感觉在我工作了一年之后就很少见了。被社会打了之后，我几乎丧失了热爱生活的能力。很多时候，我只是在buy buy里从买和拆快递中体验到这种短暂的兴奋。

第二天我到了店里，店长跟我简单聊了几句，解释了工作内容，问我以前做过吗？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你也应该有文化。”我非常惊讶。本科的时候有过无数次的求职面试，听了“你有什么优势，你的写作能力有多好，你有什么成就”之后很“白领”。第一次听到面试官对我的判断是“你要有文化”，感觉很奇怪。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相对优势是如此巨大。我偷偷回答“你在想什么？我是大学生，现在谁是文盲？”同时也对这个行业的低要求感到惊讶。我可以只识字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很淡定，好像遇到过很多文盲。

接下来，店长给了我一套制服，黑色鸭舌帽，白色制服尺码，大短袖，黑色围裙。我去厨房摆弄了一下，戴上了，很有意思。当我穿上制服时，我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专业服务员。“当服务员！”我在心里鼓励自己。

店长给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擦干净所有的桌子。和我遇到过的服务员一样，我一边用力挥舞着抹布用力擦桌子，一边享受着自己的职业感觉。我不时抬头看着栅栏外路过的客人，暗暗感叹身份反转给世界带来的变化。对面是我和周师兄经常去的萨莉亚餐厅。我以前是那里的顾客，现在是没有自由的服务员。只能看看，不能进去点餐，因为穿的是另一家餐厅的工作服。

第二个任务是去厨房刷一些堆成小山的碗。家里有三个大概厨房大小的水池，一个洗涤池，一个清洗池，一个消毒池。我先用家里平时洗碗的方式一个一个刷，慢慢摸索更快的方式。消毒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配了84消毒液，但是店里的手套在右手腕处被网住了。准备好的消毒液浸湿了手套，顺着网眼渗透进我的手掌，导致我的手脱皮一个星期，粗糙干燥，非常。

在我的印象中，门槛越低，工作的难度和复杂程度就越低。曾经在一家互联网公司，经常需要跨部门沟通，参加各种会议，走完这个流程，讨论那个布局。脑力劳动量巨大，人与人之间的竞争微妙而复杂。这个钟点工几乎没有门槛。另外，我在餐厅吃饭，看那些服务员只是点菜，上菜，收菜。不忙的时候，我就随便找个墙，注意一下客户的招呼。应该很容易，我这么天真的想。于是在收了一些客人的盘子，擦完桌子后，我学会了像印象中的其他服务员一样东张西望，心里暗暗兴奋，享受着从未体验过的服务员生活。

然而现实就像抓娃娃机，总是一次也不会让你猜出正确的结果——接下来我才发现，服务员也很“投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轻松和无忧无虑。我高兴地站着，注意到一位来自帅帅的特殊顾客，一个穿得像日本漫画的男孩，戴着一顶漫画风格的绿色宽边帽。我听到另一个钟点工妹子小声说:“领导来了。”迷迷糊糊的不了解情况，继续专业的站着四处张望，表现出我的敬业。但是拉面的大姐把我叫到她身边，让我拿块抹布在周围擦。不要只是杵着它。领导看了不高兴。我勉强笑了笑，呼出的气把发音分成了台阶，显示出我的无语和尴尬。为了表示顺从和聪明，我加了一句好话，拿了块抹布翻着白眼一遍遍擦桌子。

后来临近吃饭的时候，人越来越多，我忙得不可开交。步伐在收桌子、擦桌子、扫地、加醋、洗碗之间快速穿梭，整个人即将起飞。厨房洗碗的时候店长一直催我，说我面前的空碗快没了，要我再加点。我一边刷一边跑进跑出房间分批盛碗，忧心忡忡。消毒需要15分钟，我必须用洗涤剂洗两次。怎么会来不及呢……一边纠结着要不要满足店长的要求，一边焦急地想更快的办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客人逐渐稀少，后厨的碗堆成了山。经理说我不用管前面，可以专心在后厨洗碗。我正在刷的时候，另一个钟点工妹子进来帮忙，惊讶的说:“你是一个一个刷的吗？”然后我看到她动作很快，把碗都洗了，初步滤掉了蔬菜汤和残渣，同时让我把另一个水池装满水和洗洁精，进行第二次清洗。碗浸入水中时浮了起来，然后轻轻一拨就转了几圈，这样就很容易同时洗几个盘子，而不是像在家里一样一只手洗。

刷完了还在想怎么消毒。结果小姐姐已经熟练地把大大小小的碗都叠在一起，端了出去。我睁大了眼睛，惊呆了。我怕太明显，赶紧假装正常，但还是不敢相信。难道根本不需要消毒吗？但是店长解释的过程中有消毒…但是既要15分钟消毒，又要快速提供新碗，人流量大的时候根本做不到。这种矛盾的制度真的很尴尬。

事后我想，怪不得身边的人总说做过餐饮的人说在外面吃饭不干净。家里虽然没有消毒，但是家里就那么几个人，彼此都很了解。外面食堂一天几百人，每个人都用嘴碰过餐具。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最后一个客户是否有幽门螺杆菌或类似的疾病。

忙碌了一天回到家，我感到左手拇指隐隐作痛。洗碗的时候牛仔裤上滴着蔬菜汤，白色的贝壳头鞋上沾满了一层油。周学长说我闻起来像厨师。当我沮丧地换拖鞋时，我想，现在我不再是一个娇滴滴的猪姑娘了。走到沙发上，我不自觉地揉了揉左手疼痛的大拇指。我觉得我洗碗的时候拿着大碗油乎乎的面条太费劲了，所以大拇指一直疼。我想，我妈失业期间，为了维持家庭，还洗碗洗了半年。只洗了三个小时，我就太累了。她应该有多努力？那时候她经常揉大拇指说疼。

一天后，我去医院体检，拿到了健康证。回家的路上收到店长的微信，问我能做多久，说他们不招短工，希望我刷碗快一点。看着屏幕，我回想起当年累得连水都不敢喝，工资每小时只有20元的场景。我的肾上腺素飙升，我感到非常不舒服。钟点工不就是为了灵活的时间管理吗？钱不多，要求不多？不签劳动合同就没有五险一金，还要长期工作？所以综合考虑后，我回复店长说我自己不打算做了。

试用当天店长说试用有工资，但要和工作的工资按月结算。除非我自己试过之后就不想做了，言外之意就是我试了一天就没有这一天的工资了。说了这么多，我一分钱都没赚到。为了达到店家的要求，我只好自费交了130元办了健康证。我在店里累死累活干了三个小时，手被84消毒液烫伤了。我的大拇指因为洗碗而痛得连应得的报酬都没有！

回到家，我给我妈打电话说了这件事。她说回来没问题，就是要和对方交朋友，没必要生气。我听了之后，有点退缩，不想努力，试图用一些“只是买教训，积累经验”之类的陈词滥调来说服自己。但是挂了电话之后，我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就算我拿回60块钱，也能拿到体检费的一半！于是我鼓起勇气，给店长发了信息，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讨薪行动。我不得不承认，在打字的时候，我紧张得就像要和人打架一样。我双腿发软，心跳加速，手和嘴唇在颤抖。但是最后我赢了，但是我的工资是用一顿等值的饭来支付的。

我是这样发的:

和店长讨薪的记录1和经理的工资记录1

和店长讨薪的记录2和经理的工资记录2

于是第二天我带周学长去店里点了两套饭，吃了我的工资。

这段经历让我学到了很多知识，最重要的是打破了门槛越低工作越好的错误观念。马克思说劳动力是商品。商品在市场上买卖。有些工作需要体力，有些工作需要脑力。无论什么样的工作，都逃不过资本压榨剩余价值积累财富的规律，都要求劳动者为提高生产率做出努力。

就像杨幂说的，真正清醒的人，是努力活着的人。另一个妹子，店里的小时工，洗碗的时候跟我说，干了很久了，生病了。她的肩膀和腰经常疼，但她没有像我一样轻言放弃。也许是生活所迫，也许是清醒的自知之明，但看着她熟练地用自己发明的方法分批快速地洗碗，我知道她是一个真正清醒的努力生活的人，谁也没有权利不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