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社会科学

Guizho u Social Sciences Vol.226,No.10　

October 12008　

　　作者简介:傅其林,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副教授,复旦大学文艺学博士后,研究方向:文艺学。

文学网站的产业化与中国网络文学的发展

傅其林

(四川大学,四川　成都　6100)

摘　要:中国具有影响力的原创文学网站逐步跨进产业化的进程,通过整合传统文学制度因素形成新

型的文学制度模式,为网络文学的发展与繁荣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然而产业化可能给中国网络文学发

展带来诸多陷阱,使之失去文学发展的内在自律性,从而错过网络文学的实验性机遇,因此建立产业化与网络文学发展的良性机制势在必行。

关键词:文学网站;产业化;网络文学;文学制度中图分类号:I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6924(2008)10-042-045

　　自上个世纪90年代起,中国网络文学已历经

了10余年的发展。在文学边缘与死亡的文化大氛围中,在拥护和质疑的二难困境下,中国网络文学却成为一个大众的事实摆在人们面前,尤其成为当代青年的文学表达与情感传播的主要形式之一。即便2004年作家陈村发出“网络文学最好的时期已过去”的感慨,但不能忽视的是,中国网络文学至今仍备受瞩目。网络原创小说《鬼吹灯》《星辰变》等作品近年来波及全国,掀起一股股网络文学旋风。本文试图从文学网站的产业化角度来探究中国网络文学的发展,从文学制度方面分析产业化为中国网络文学发展提供的重要机遇以及引发的问题与缺失,进而反思如何建构产业化与网络文学发展的良性机制。　　　　　　　　一

　　影响文学发展的因素尽管复杂,但是文学制度无疑是重要因素之一。而技术的发展又影响着文学制度的嬗变。西方现代文学之所以成为重要的文化形式,离不开自谷登堡推进印刷术的出版产业的发展。出版产业至今是文学发展的制度因素。网络作为新技术改变了文学发展的轨迹,甚至促进了文学的死亡,“技术变革以及随之而来的新媒体的发展,正使现代意义上的文学逐渐死亡。我们都知道这些新媒体是什么:广播、电影、电视、录像、以及互联网,很快还要有普遍的无线录

像。”[1](P16)

米勒在此所论及的是读图时代文学的变异与危机,但是我们不能无视这一事实:互联网取代出版业改写了文学发展的制度因素,正在催生一种新的文学制度。文学网站的产业化就是通过重新确立互联网的价值特性与运营模式成为文学发展的制度性因素,从而影响到当代文学的发展。中国网络文学已经逐步进入文学网站的产业化之中,从而面临新型文学制度的机遇与挑战。

所谓产业化,就是注重工业生产与管理机制运作,集中市场经营,追求价值利益的最大化。文化产业化就是利用科学技术打造现代文化的市场制度,形成的规模化的生产经济实体。中国传媒在近20年的发展中已经逐步形成较为成熟的具有竞争力的产业化模式,互联网也随之迅速走向产业化前沿,文学网站的产业化也因之作为特殊的新型领域受到关注。在网络文学的发展中,存在着非产业化文学网站和产业化文学网站两种主要形式。非产业化的文学网站持以较为纯

　　文学网站的产业化趋势已经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那么其是否带来了价值意义,是否有利于中国原创网络文学的发展与繁荣呢?回答是肯定的。在全球化背景和中国市场化进程中,文化产业化以及随之而起的文学网站的产业化会极大地促进中国网络文学活动,重组中国网络文学之格局,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文学网站的产业化建设提供了原创网络文学活动的优质化的技术平台。原创网络文学是借助于计算机与网络而进行传播的文学形态,它不像纸质创作,需要计算机技术与网络技术的不断更新,需要高质量的硬件支持与软件开发。如果不进入资本链的产业化运作,文学网站也无法在读图时代受到网民关注,这需要资金的注入以及高效的技术更新与开发,所以产业化无疑会打开原创网络文学的媒体质量与网络文学本身的技术含量,技术在作为网络传媒载体的同时融入文学的内在肌理之中,从而有助于网络文学的开放性和多元发展,同时技术开放也促进了网络文学互动平台的多样化与优质化。通过比较,我们不难发现,产业化的文学网站在技术平台上远远超过非产业化的技术平台,不仅是页面效果、阅读空间效果,还是网络文学活动本身的质量上都形成了较为明显的差异。

二是文学网站的产业化为原创网络文学活动提供了更多的自由空间。一些网络文学写手高呼网络文学写作的自由化,这些人如18世纪末期的浪漫主义者一样,充满对自由的文学表达的憧憬与激情式的看护。这种对文学自由的坚守是任何一位真正进入文学领域的人所认同的,但是排斥其他因素介入文学只是一种梦想。事实上,网络文学自由恰恰需要文学网站的产业化来呵护。这根本上就涉及到市场机制与网络文学自由的问题。马克思在批判资本主义市场机制的同时认识到市场提供的自由创造性空间。文学网站的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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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期文学网站的产业化与中国网络文学的发展

①②

③《宗旨》,http://www.sinowriters.org/html/modules/cjaycontent/index.php?id=4。2008年6月6日查询。

须文蔚:《数位文学社群五年来的变迁》,http://blog.chinatimes.com/winway/archive/2005/07/19/1303.html。2008年6月18日查

询。

胡劲华:《资本市场青睐文学网站百万点击值10万元钱》,http://www.sina.com.cn2006年04月22日09:51《财经时报》。2008年6月18日查询。

化聚集了充分的资本数量,通过投资、广告、网络与出版联姻、阅读收费制度(VIP阅读模式)等方式建立起性的经济实体地位,参与竞争获得资本收入,这为网络文学创作提供充足的自由空间。如果起初的网络写手主要在于解决生存的无聊与欲望的缺失,那么随之越来越多的网民加入网络文学活动之中来,活动的主体就不断趋于复杂化与多元化,其中网络写作职业化成为一种瞩目的现象,这是网络文学发展与繁荣的重要表现。网络职业写手专注网络文学创作,提升了网络书写的质量与数量,这种职业化恰恰是文学网站的产业化所提供的机遇与平台。近几年来中国影响较大的原创文学网站都实行了产业化运营,都挖掘出一批颇有潜力的网络写手,通过签订协议的方式使网络作家职业化,从经济上和法律上保证网络写手专门从事网络文学创作,从而促进了中国原创网络文学的迅猛发展,在数量上和质量上得到新的突破,这又相应地促进了网络文学接受,在浏览人次或者人气方面一浪高过一浪,形成了网络文学创作和接受彼此激励、彼此渗透甚至转化的动态机制,使得中国网络文学活动成为世界网络文学中的突出现象。中文起点原创网2002年才成立,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通过产业化运营成为世界排名前100强的网站,浏览人次突破1亿, 2007年稿酬总收入最高的作者获得100万元以上。[2]产业化给网络文学写作提供了更多的职业化实验的空间,文学在敌视经济利益的同时又从经济利益中获得了自由的生存天地。

三是文学网站产业化挖掘出文学创作的潜力,实现语言文学的多方面试验的可能性,从而推动逐渐兴盛的创意产业发展,为文化创意提供源源不断的元素。创意产业是当今西方极为重视的新型产业,强调挖掘文化潜力与意义的产业化,以将人类创造力融入到社会生活之中。这项产业的发展无疑会极大地提升当代人的生存质量,使人们生活与制度管理包含更多人类的创造性和新的生命价值意义,这事实上是使社会与管理制度更富有人文意蕴。在中国创意产业却刚刚起步,值得各界共同呵护与推进。中国原创文学网站产业化的目的是多方面的,但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目标是借助网络原创文学的实验推动中国创意产业的发展,实现中国文化产业的新的突破。文学网站以文学创作为起点,推动文化产业的规模式发展,它既以文字写作的实验作为影视创意的素材,推动文学影像化,同时成为网络游戏的创意资源,因而网络文学试验成为中国创意产业、文化产业重要的支柱之一。因为网络文学写作主要是18 -35岁的人群,学历层次绝大多数是专科生、本科生、研究生,这是一个富有创意的青年群体。文学网站的产业化正是开发了这个群体的文学创意与文化创意的能力,使这个群体成为当今文化生活的重要的设想者与试验者。网络文学与网络游戏的接受者也主要是这个年龄群体,这进一步形成了创意与分享创意的群体,促进网络文学的产业化的内在机制的形成与良性互动发展。

网络文学的产业化形成了新型的文学制度,为网络文学活动提供了高质量的存在空间,也有利于充分挖掘网络文学创作的诸种潜能,促进中国原创网络文学的发展与繁荣。

　　　　　　　　三

　　不过,也要反思文学网站的产业化给中国网络文学发展带来的负面性,尤其要思考网络文学作为一种事实存在和价值存在的关系。

首先,中国原创文学网站的产业化在创造新的文学制度的同时又在挪用传统的文学制度。原创网络文学的写作、接受、传播都试图挑战传统文学制度及其文学意识形态,但是产业化运作通过各种途径与模式试图重新把网络文学大众化、社会化、程序化、市场化。这是中国网络文学发展中的一个悖论现象。20世纪西方的先锋派和青年亚文化群体已经面临这种悖论。雷蒙・威廉斯(Raymond Williams)认为:“现代主义很快丧失了它的反对资产阶级的姿态,达到了与新的国际资本主义轻松自在的结合。”[3](P53)马丁(Bernice Mar2 tin)认为,20世纪60年代反结构的青年先锋文化却以再结构化而告终,“文化又将反文化运动所推崇的许多东西制度化了。”[4](P22)网络文学的产业化使得网络文学成为制度化的文学样式,中国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一样,仍然被网络文学批评家群体、人文价值观念、社会制度进行福柯式的权力与意识形态的规范,网络文学发展最终进入制度性掌控之中。网络写手宣称充满自由与激情式的抒写,最终沦为满足网民窥视他人隐私欲望的一次

44贵州社会科学总第226期　替代性满足,成为职业化链条的螺丝钉;不断地文字狂欢,夜以继日地滴滴答答,最终沦为互联网写作制度与协议的一名文字雇员,在某种意义上这与中国现代文学家为稿费写作而生存的情形没有根本的区别。

第二,文学网站的产业化离不开商业的目标。文学网站为了满足商业利润而忽视网络文学的本身价值,为了产生市场效应而放弃网络文学潜力的开发与挖掘,它通过注重文学的外在影响因素的开发获得影响效力而忽视网络文学的文学性因素。近几年,产业化的文学网站充分利用现代企业经营的丰富成熟的经验加强策划,纷纷推出网络文学征文大赛,推出富有吸引力的广告,甚至通过组织文学研究权威人士参与评委,邀请著名作家参与文学网站会议等,也就是挪用传统文学制度的因素与当代产业化经营模式来打造品牌文学网站,提升文学网站的人气与影响力,又通过提高的影响力与世界排名进行宣称广告、传播,以形成所谓的较为良好的文学网站的品牌形象与核心竞争力,从而获得高额的商业利润与市场潜力。这些产业化与文学外在制度因素在中国网络文学发展中占据着主要角色,倘若如此不但不会促进网络文学的发展,而且会产生严重的负面效果,最终在掀起耀眼的泡沫之后剩下一个空洞的网络文学骨架,中国网络文学也因产业化而断送自己的命运。

第三,文学网站的产业化通过建立创作与接受的互动机制促进了网络文学发展,但是也有可能为了追求点击率与商业利润,迎合网民的趣味,成为欲望生产的制度机器,而忽视网络文学的创新品格与先锋实验特征。中国原创网络文学给几乎忘却的文学界带来了新气象,带来了新的机遇。尤其是网络文学的欲望抒写与表露成为网民所阅读的兴趣点。近几年影响较大的网络文学作品几乎都涉及到欲望的表达,这是当代消费文化语境中的主体性特征与文化特征,也是具有世界性特征的。中国原创网络文学的欲望抒写具有先锋性意义,在文学表达中有创新之处与文学制度内爆的意义。但是文学网站产业化之后的网络文学的欲望表达就更可能被充分挖掘与利用,实现网络欲望抒写与商业意识形态的亲密接触,如此网络原创抒写更与当代消费意识形态形成联姻,阻碍文学的文学性与意义张扬,失去网络文学原创空间的自由性和多元性。甚至,文学网站为了追求非文学意图甚至挖掘网民的欲望需求或者激发虚假的需求,或者迎合网民的趣味,以达到轰动效应,但丧失了网络文学发展和繁荣的丰富潜力。

中国具有影响力的原创文学网站几乎都走向了产业化的道路,通过整合传统文学制度因素创造新的文学制度模式。鉴于网络文学载体与写作的特殊性和高技术要求,产业化会打造出中国原创网络文学的新局面,尤其是在网络文学的软件技术的创新开发、网络文学的多元创造、优秀超文本写作等方面带来新的机遇。中国网络文学仍然处于发展之中,优秀而高质量的作品还有待创造与开发在中国这需要职业化、高水平的创造团队和高技术的软件平台,而产业化形成的规模运作和集团化优势可以为此创造良好的条件。同时,也应该注意产业化可能给中国网络文学发展带来的陷阱,有可能使之失去文学发展的内在自律性,从而错过网络文学的实验性机遇。因此,如果要建立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良好机制,真正关注网络文学或者参与网络文学的业界人士,就应该充分通过产业化的经营,打造网络文学创造的品牌与影响力,在经济大潮中实现网络文学的繁荣,通过推出的真正优秀的网络文学作品凝聚经济实力,建立中国网络文学发展的他律与自律机制,因为“健全‘他律’与‘自律’并存的约束机制,也许是庇佑新媒介文学健康前行的必要手段。”[5](P28)中国网络文学活动已经成为世界瞩目的文学现象,而文学网站的产业化更使这种现象格外耀眼。如何通过产业化打造网络文学精品,促进中国网络文学发展,不仅使中国网络文学在价值层面真正进入世界网络文学体系,而且跨入世界创意产业领域,这仍然是值得深入反思的问题。

参考文献:

[1](美)希利斯.米勒1文学死了吗[M]1秦立彦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

[2]黄坚1《鬼吹灯》旋风劲吹盛大开辟网络文学新“起点”[N]1日报12008年6月10日1

[3](英)雷蒙德・威廉斯1现代主义的政治———反对新国教派[M]1阎嘉译,商务印书馆,20021

[4](英)伯尼斯・马丁1当代社会与文化艺术[M]1李中泽译,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1

[5]欧阳友权1网络文学的学理形态[M]1文献出版社,20071

[责任编辑:郑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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