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住在梦溪河畔,爷爷的房子是泥巴垒起的四方墙,头顶盖了严实的瓦片。家的四周是青山,家门前是一条青青的小河,小河的岸上长江满了绿树野草,还有一大片竹林,家就落在竹林里边儿。
小时候,我不叫碧帆,我叫渝儿,乡亲们都叫我鱼儿,呵呵,我是一条鱼儿,梦溪河里的鱼儿。可能因为我的乳名比较顺口,又或许我的记号比较特殊,乡里的同龄人都管我爷爷叫鱼儿公公,管我奶奶叫鱼儿婆婆,管我姑姑叫鱼儿小姨,管我爸爸叫鱼儿叔叔,管我妈妈叫鱼儿阿姨,甚至我后来的妹妹都被一些人叫成小鱼儿。每次听到那么可爱的称呼,我居然会有种骄傲的感觉,还常常在心里窃笑。
小时候,我的床可多了,除了奶奶,姑姑的大床,什么箩筐啊,簸箕啊,蚕床啊,都被爷爷塞上稻草,垫上被褥,再放了一个小枕头,就可以把我放在里面。这些稀奇古怪的的床可不是无中生有的,都是因为家中人丁少,农忙时没人带我,爷爷奶奶只能带我到土地里,给我弄个安置窝,他们做到哪里就把我移到哪里。爷爷不笨,他把不用的蚕床加上两节竹筒,再以同样的方法,在里面垫上稻草和被褥便成了我儿时的摇篮。
小时候,我有个特别不好的嗜好,那就是一上桌吃饭就哭,而且长期如此,爷爷奶奶姑姑是拿我没办法,哄也哄不听,骂也不是,打又舍不得,后来奶奶根据民俗断定我是发饭疯!她想了一个一般人想不到的办法来收拾我。她居然叫姑姑拿来锅盖(十几年不见到那东西了,一种用竹子脱去的一片一片的外壳制成的锅盖)和刷把(用来洗锅的,一种将竹节做成很细很细的竹签,然后捆绑成一把作成刷把,刷把至今家乡人依然在用)奶奶将锅盖提在我头顶上,然后用刷把打锅盖,一边打一边念叨:“再哭、再哭……”我确实被这种怪异的惩罚吓住了,不敢再哭,可这习惯性的问题还是没有及时改变,一上桌就哭,奶奶就吓我:“再哭,再哭就拿锅盖来。”我还哭,等真把锅盖拿来打几下就不哭了,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不再发饭疯了。
小时候,我偷猪油吃过。这事说起来还真是好笑呢,我是不记得倒是长大后家里人常常提起这事来笑我。据说有段时间我不爱吃菜,奶奶心疼我,就往我的饭里加了点猪油,我一吃觉得挺香的,就问奶奶要猪油吃,奶奶告诉我猪油是不可以单独吃,而且不可以吃太多的,于是我就没要了。第二次奶奶又往我饭里加猪油的时候我便看见了原来那个很香的东西是放在一个陶罐里的,我又跟奶奶要,她还是不给。一天,爷爷奶奶都不在,姑姑也在洗衣服,我肚子饿了,就到橱房的碗柜里找东西吃,可是那天什么也没有,我却看见了那罐油,因为我够不着,就跑去找了根小板蹬来垫着,终于够着了,我看见陶罐里那白白的油心里高兴极了,于是用手指头抠了一点放在嘴里,真香,于是又抠了一大点添下去,反正那天不知道吃了多少。完了后心满意足地离开现场,晚上奶奶炒菜用油时,很奇怪地说:“这猪油怎么会这么多曹?……鱼儿,你是不是来弄过猪油吃啊?”
“我没有,我今天看见一个耗子跑到里面去了……”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耗子?你就是个小耗子。邙崽呀邙崽(邙崽是比较傻孩子的一种亲昵的称呼)这猪油哪里是可以这样子吃的嘛!真是个邙崽!”奶奶又好气又好笑。
“人家饿了嗒嘛!”我低头着可怜惜惜地说。
到了晚上,我开始发作了,拉肚子拉得不行,心里也恶心得不行,爷爷奶奶姑姑吓得连夜把我抱到医院,医生问咋会突然病这么严重,等爷爷奶奶说明白我是因为偷吃猪油过多而生病的时,医生都好笑,还没见过偷吃猪油的小孩。那次在医院打了好几天的吊针,人也拉得瘦了一大圈,整个病房的人都知道我偷吃猪油生病,笑得不得了,唉,真是丢人!
小时候,我很牛。一般小孩不敢做的事我都敢做,我居然敢把死去的老鼠捉住尾巴甩来甩去,据说我还捏过毛毛虽(天哪,写到这里我心都发毛了,因为从我稍懂事开始,我最怕的就是老鼠和毛毛虫,而且极度地怕,我想那可能就是那些曾经死在我爪下的鼠魂虫魂给我的报应吧。)我不仅不怕老鼠而且还吃过爷爷用胡椒叶包着烤熟的鼠肉(不能写了,要倒胃了。)我们村有条狗叫“丑丑”很凶,见人就想咬,有一次我和爷爷奶奶经过那家人门前,那狗就飞出来狂吠,我走在最前面,居然见势不怕,站定了脚,双手插腰,凶狠狠地对狗儿吼道:“丑丑,你来嘛,来噻!”当时爷爷奶奶和狗儿的主人都被我的反应吓出冷汗,狗儿的主人后来对我家人说:“嗨呀,这个小妹崽以后可不得了,胆子太大了!”说来也怪,我不怕老鼠,不怕毛毛虫,却偏偏怕鹅毛,看见鹅毛我就绕道而行,姑姑最了解我,她知道我怕鹅毛,所以我不听话或哭闹不止时,她就使出她的核武器,去捡来一个小鹅毛在我面前:“再哭就来了哦!”这时我就一定会缩起来哭道:“幺姑,不,不,毛毛,毛毛……”
小时候,我嘴巴特别甜,逢人都会打招呼,只要在乡里,走到哪儿都是蹦蹦跳跳地,很是无邪。常常是在小山岗的田地里,老远看见个人影或听见个声音,就扯着嗓门大叫:“曾大奶奶/卓婆婆/魏公公/肖大娘……吃饭了没有?”
“哎———鱼儿,你来啦?……”
…………
于是,整个小山岗里都回荡着嘹亮的回声。可笑的是我不管跟任何人在任何时候打招呼都只有两种方式,要么单叫称呼,要么在称呼后面加一个“吃饭了没有?”经常是上午9点10点左右下午2点到5点左右还问别人吃饭了没有。每一次问的时候,如果别人说没有吃,我都会说:“去我家吃嘛!我奶奶在家煮饭等你!”“当真啊?”“真的嘞!”每当这时,那些和我对话的长辈和我爷爷都会大笑一番。
最有趣的也是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一天傍晚,我听见奶奶跟姑姑说:“明天你爸过生,不知道会不会有客人来。(大致如此说的)”我听见后高兴得不得了,(小孩子,好客嘛)没跟家里人说一声就跑到同村离得比较近的几家人去通知:“卓婆婆,魏公公,肖大娘,我奶奶叫我喊你们去我家吃饭!”大人们一愣,然后问我:“鱼儿,你奶奶为什么要我们去你家吃饭啊?”“我爷爷明天生!”这些长辈一听,原来是我家要请客,马上就对我说:“要得,鱼儿你回去跟你奶奶说我们等会儿就来哈!”
“要得嘛!要搞快点哦!”我欢快地往家里跑去,听见后面传来,“鱼儿,慢点跑,别摔着了啊!”
回到家,奶奶就问我:“娃娃,跑到哪里去来,三叔,幺姑都找你去了。”
“我去喊婆婆她们来吃饭。”
“为啥子呢?”
“你说爷爷明天生嗒嘛!”
奶奶却苦着脸,叹了口气:“糟了,饭都没煮!”(我们家乡的风俗是如果谁过生日要庆祝一下或请客,那么生日前一天晚上就要让乡亲们知道,吃晚饭前,邻近的乡亲们会把礼物送来并留下来吃晚饭,生日那天,邻近的客人会在主人家吃过早餐、正餐、晚餐方结束庆祝)没过一会儿被我通知过的几户人家果然摸黑去买了鞭炮,糖果提前,至于礼金是多少我就不知道的,那天临时做饭炒菜让奶奶和姑姑忙得不可开交,爷爷和三叔也跟着跑上跑下,我嘛,却开始吵嗑睡了,真是个温神……
小时候,在我家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爷爷在去深圳回家的途中,患了乘车综合症,也是一种急性精神病。
那年家里只剩奶奶姑姑和我,我只有2岁。那是在农忙的时候,奶奶生了一场大病,姑姑才17岁,还在念书,那段时间没有办法姑姑请了长假,在家带我,照顾奶奶还要干活,山上的活姑姑没法做,就请了些乡亲们来帮忙把山上的农活赶完,这天爸爸发回来电报说爷爷明天就回到家了(那时山村还没有电话),大家心想这下我们家可要松口气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爷爷一回来就很急的样子,对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叫着:“林伯仙,可不得了了?”
“啥子不得了了?”奶奶吃力地问爷爷。
“三娃子出车祸了。”爷爷很惶恐地这样说。
奶奶一下子晕了过去,众人给奶奶按住仁中,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而后爷爷又开始乱说,表情非常不定,很怕的样子“明娃儿也出车祸了……”……
奶奶再一次昏过去,脸色铁青,爷爷说着说着又说姑姑也出车祸了,可姑姑明明就在他面前。众人开始怀疑,大家问起爷爷来:“刘国玉,四妹崽明明就站在你面前你都乱说,你是不是有问题哦?”
“不是的,不是的,她不是四妹崽!”爷爷边说边去拉奶奶快跑说有人要杀我们一家人。
“鱼儿呢?你记不记得鱼儿,鱼儿出车祸没有?”有人这样问爷爷,这时,爷爷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紧张地说:“鱼儿,鱼儿没有,鱼儿不得出事!”爷爷说着便到处找我,然后一把把我抱起就跑,边跑边说:“抱去躲起来……”最后当然是大家把我抢走了,把爷爷捉了起来。
我不知道爷爷是怎么好起来的,据说只病了几天,这些都是我长大后听大人们说的。而我一直在思考的是,在爷爷精神完全错乱,连亲生儿子和女儿都弄不清楚状态下,总觉得有坏人要杀害他时,对于自己的孙女儿却爱得那么深沉,那么清晰。
小时候,我的偶像是姑姑、三叔、三姨还有舅舅,因为我是爷爷最大的孙女儿,是外公最大的外孙女儿,所以我小时候得到了两大家人所有的宠爱,大家都特别宝贝我,尽管我带有遗憾。
我是姑姑和奶奶还有爷爷带着长大的,在记忆中我总姑姑的一个尾巴,只要在家她到哪里都要带着我,我不能用语言来描述我和姑姑的感情,我也不能用文字来表达我对姑姑的感激,她像一个大姐姐又像一个年轻的妈妈一样呵护着我成长,她给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对于我来说最宝贵的生命历程,最灿烂最朴实纯真的记忆,在姑姑陪伴的年岁里我从来是安然地入睡安然地醒来,对于我的世界我充满了幸福感。在我儿时的心里,姑姑永远是天下最美最美的女生,她不仅美她还爱笑,她的笑容特别甜美,笑声特别清脆,而且姑姑还吹得一口好琴,这是三叔教的,姑姑常常带着我去到小河边的洗衣石上,或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吹着那优扬的口琴,我曾写过这样一段文字:“在芳草淒淒、野花纷飞的梦溪河畔,姑姑像一枝山野里的鸢尾花,像一首优扬的歌回荡在空灵的山谷里,回荡在我生命的记忆中。……”
三叔是爸爸的弟弟姑姑的哥哥,在我很小的时候,三叔还只是个不到二十的大孩子,那时除了爷爷奶奶姑姑,三叔是我最铁的亲人,(因为爸爸妈妈在外打工),三叔很喜欢逗我,常常把我弄得哈哈大笑,也会把我整哭,我小气嘛。我最喜欢的就是三叔把我举得高高地抛出去然后又接住,每次我都是又哭又笑的,哭是因为怕,笑是因为好玩,有好多次因为玩得过刺激我吓得尖叫又大哭,好不容易被放了下来,我居然扭着三叔:“三叔,又来,又来嘛!”……后来终于出事了。在一次玩闹中,三叔一不小心把我的胳膊弄脱臼了。我当时哭得很吓人,用奶奶的话说,把天都吼垮了!三叔吓得不得了,抱着我四处求医,后来我慢慢地合上了胳膊,三叔瘦了一圈,他在自己的房门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两字“鱼儿”这两字一直保存到土房被拆。三姨是妈妈和舅舅的妹妹,和姑姑差不多大,不同的是三姨更斯文更有书香气息。我就觉得像一股清泉一样的动人。遗憾的是我很稀奇三姨,可是我就是不那么亲热她,我是一个在自家像个老虎的人,出了自家的山口像个绵羊的家伙。
和三姨一样,我跟舅舅也不怎么亲热,舅舅啊特别喜欢我,因为他和舅妈结婚很多年都没小孩,所以还想过要抱养我,当然这事是没人同意的。每次去外公家舅舅看到我总想抱一下,我就是不干。听说有一次我睡着了,舅舅轻轻地把我抱起来,我一醒来可不得了,立刻拳打脚踢地挣脱下来。其实,我只是认生而已,舅舅在我心里完全是个英雄人物,他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非常有军人一般的阳刚之气,高大威武、英姿飒爽,而且舅舅还是个有文化含养的人。我喜欢!
小时候,我分不清亲人之间的关系。还为此闹出了很多经典的笑话。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很少回家。三岁那年,他们回家过年。那天,他们非要把我弄回家跟他们住(想临时培养一下感情)。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我趁妈妈不注意就一个人溜下山去爷爷家,一到家门口,我就没好气地坐在地上,奶奶把要把我抱进屋,我很拽地把她撇开了。奶奶问我:“鱼儿,怎么了?是不是爸爸打你了?跟奶奶讲,老子去收拾他。”姑姑也问我:“鱼儿,你怎么了?姑姑抱你进来,好不好?……”没等姑姑说完我突然大声嚷道:“我们家有两个不要脸的东西,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睡在一个枕头上,还把我弄到一起睡……”话音刚落,奶奶、姑姑、爷爷、三叔几乎狂笑起来。到现在他们还常拿这事来笑我呢。还一次经典的,一天,爸爸和奶奶去镇上办什么事,我站在院子里老远看见奶奶和爸爸的身影,或许那天我心情不好,我嘟哝着嘴跟妈妈讲:“妈妈,你看那两口子又回来了!”妈妈愣了半天不知该笑该哭。后来,家里人开始教我分亲了,谁和谁是什么关系,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一直不明白爸爸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妈妈生的,怎么会跟爸爸有关系,他又没生我……这个问题到念初中了才弄明白。
小时候,我很外向,脾气也很火爆。我的玩伴不多,可是我家里的每个人都是我的玩童。爷爷是个极幽默且风趣的人,他喜欢载歌载舞的生活。我小时候唱的歌除了姑姑教的,大部份是跟爷爷学的,比如“北京的金山上”、“太阳出来了”、“太阳眯眯笑”、“小儿郎”“刘三姐”……最有趣的就是跟着唱山歌和喊号子,现在是完全记不清那些叫什么名字了。我不仅跟爷爷学唱歌还学跳舞,记得爷爷教我和红梅跳那个“太阳眯眯笑”是最有意思的,那就是两只手做成兰花指的样式举起来,在头顶不断地转动,然后身子不停地扭来扭去,一整首歌唱完就那个动作,超极好笑。其实,我和爷爷真的很亲,夏日的午后,爷爷喜欢坐在门坎上晒太阳,这时他会唤我过去:“鱼来,来,给我抠一下艿子。”于是我就乖乖地过去趴在爷爷背上,认真地给他抠着艿子,(我们说的艿子指头屑)。我一边抠一边吹,头屑就满天飞,我就很快乐地看着那些被我抠出来的东西。我不仅给爷爷抠艿子,我还乐意帮爷爷撕脚掌上的皮。天哪,一定再找不出这样的人了。
说脾气火爆,怎么回事呢,一次是因为一个阿姨来给我姑姑说媒,被我知道了,我直接又哭又闹地把那个阿姨轰了回去,听大伙讲,我还托了根很大的木棒追了好远,边追边骂边哭……从此再也没人敢来给姑姑说媒了,害得姑姑二十七岁才结婚……
小时候,我的青梅竹马是秀梅,秀梅和我一样大,住在爷爷住的山沟子里,从我家这片竹林出来,沿着河岸的小道经过杂草,经过野花,经过杨树、柏树、桔子树、经过水鸟、昆虫、蝴蝶,就是另一片竹林了,穿过幽暗的竹林明亮之处便是秀梅家了。不晓得我们是一岁还是两岁确定的关系,打我记事起我俩就是最好的朋友了,我们的感情很是霸道,总是要求彼此专一,如果谁和别的小朋友亲密了,另一个一定会吃醋,常常为此闹得不开心,这时两个人就约好矛了,(矛是指分开的意思有点像情侣分手的概念)我们矛是有形式的,那就是两个人伸出最小的指头拉一下钩,就算矛了。可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去找,然后说两句好话就又合好了,合好也是有形式的,就是两个人用大姆指印在一起就算是合好了。我和秀梅老爱在一起过家家,还跑到干田去玩,记得在我四岁多的时候,我要去内江做手术了,秀梅拉了我的手跑到瓦屋后面躲起来,说了些什么我不记得,只记得两个人窝在那里哭了好久,可能以为我会死掉吧。我答应了秀梅回来里给她带礼物……后来,我没有什么礼物带给她硬是不去见她,直到在干田里捡到一张是一分还是五分的钱才兴高采烈地跑去秀梅家,把这张钱作为礼物送给了她,这事还是后来秀梅的妈妈说的。五岁那年,开始有新白娘子传奇了,我和秀梅就老是在我家看白娘子,不知怎的,我俩都迷恋上白娘子了,这种崇拜直接让我们日日夜夜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变成像仙女般的白娘子,因为这个美丽的枉想,我和秀梅从此拿起了画笔,开始了人物画的征程。我和秀梅人生中第一幅画都是白娘子,而且事隔多年以后,我们未受到专业培训前,我们画画的风格都非常相似,画画的级别也不相上下,够铁吧?
小时候,我干了件非常罪恶的事儿,唉,说来都不好意思。在老房子的厨房里有一口用石头凿成的水缸,那个水缸里有二十几只未出生就妖折的小鸡的生命。就是我造的孽啊!
一天, 爷爷奶奶去赶集,让小波哥哥带着我,(小波哥哥也就几岁),小波哥哥就只顾看他的动画片,我闲着无聊,发现母鸡在孵小鸡兴趣一下就来了,我用木棒把母鸡赶走后,看见好多鸡蛋。突然想到曾经看到爷爷、奶奶把孵化中的鸡蛋放在一个盛有温水的的盆子里看孵化情况。我就心血来潮地把一窝鸡蛋全部运到水缸边(水缸里的水是用来饮用的),然后,没轻没重地把那些鸡蛋放进水缸,有好多个直接被摔烂了,其它的有些沉了下去,有些浮在水面上,我就学着爷爷奶奶的模样,探头探脑地左瞧瞧右瞧瞧,瞧来瞧去就没看见鸡蛋里有什么,完了后,我找来根木棍,趴在水缸边,用木棍指挥着水面上的鸡蛋做游戏,还时不时地吹点哨音……中午,爷爷奶奶回来,看见我做的事,四目,火冒金星,我呢眨着眼睛望着他们:“我在检察鸡蛋里面有没有鸡崽崽……”听我这么一说,奶奶痛苦地笑了,嘴里直念叨:“可惜了啊可惜了啊,等几天都要孵出来了哦,造孽哦!”而我全然不知我已杀害了二十几只生命。
小时候,我听过许多或美丽或恐怖的故事。讲故事的人是奶奶、外婆还有妈妈。夏天,每到天热的晚上,吃过晚饭奶奶就带着我端个凳子,拿个蒲叶扇坐在河边的地坝里,奶奶就一边摇着蒲叶扇一边给我讲故事,讲“牛郎织女”讲“七仙女”讲“王母娘娘”讲“扫把星”讲“夜明珠”……我呢就像一只温驯的小狗,乖乖地躺在奶奶的怀抱里,仰望着天空中那些神秘的繁星,暇想着七仙女是什么样的,牛郎织女又是哪两颗星星……奶奶当然不止讲这些了,白天到了下午该睡午觉时,睡不着的时候,奶奶就要开始讲故事了,白天是不讲什么七仙女什么的,大多是讲些什么小矮子、三个臭皮匠、穷女婿,还有就是恐怖的,熊外婆啊(长毛的像人像鬼一样的会爬树会吃小孩的熊)、吊死鬼啊、小鬼过河啊、买鬼等等……数不尽数。我是白天吵着要听晚上又怕,我后来胆子那么小估计都是那些恐怖故事给闹的后遗症。外婆讲故事嘛比较温柔点,一般就是萤火虫啊,七仙女啊、大公鸡啊、还有那些孝顺儿子的故事,当然也会讲熊外婆。后来我大一点了,妈妈也给我讲故事,也会讲熊外婆,不过更多的是书本上的故事。公主王子、狐假虎威、黄鼠狼给鸡拜年、孔子、孟子儿时的故事、黔之驴……很多。但这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了,因为我那时五岁多点不喜欢这些不够刺激不够有趣的故事,况且妈妈还是早上把我弄起来一边做饭一边给我讲故事,讲了几遍后就要要求我讲给她听,那时我已经被进入早期教育了…………
小时候,我有个很天真也很虔诚的梦想,那就是要考大学。儿时,我对外界的认知少得可怜,我崇拜的就是毛,周总理,因为我是生活在爷爷奶奶的世界里,每当天上飞过一架飞机,我就会兴奋地喊着:“飞机飞机,飞到北京,北京在开大会,毛万万岁!”这是爷爷教我的。常常村子里的大人们会逗我:“鱼儿,你嘴巴那么甜,小心长大了要被嫁出去哦。”“我才不干 呢!我长大了我要考大学,我要买个飞机接我爷爷奶奶,姑姑,爸爸妈妈还有三叔去北京耍!”大人们都说我曾经说这话时一点也不含糊、表情都十分坚定。我想我那时的梦想,一半应该是来自一个孩子内心深处对亲人的爱和对外在世界的向往,一半是对爷爷奶奶的同情。当我看到爷爷、奶奶背着或挑着重物步履艰难地行走时,我都会心疼地说:“爷爷/奶奶让我来嘛!”这时爷爷/奶奶总会乐呵呵地说:“你不够的,你要是够着了那爷爷奶奶坐着都有吃的了。呵呵!”
“那您少弄点嘛,那么重!”
“没事爷爷/奶奶背得起!”
“爷爷,奶奶以后我考了大学,我就接你们去北京耍,你们就不用做庄稼了,好不好?”
“好,要得要得……”爷爷奶奶总是很欢欣地听我这么说。可是现在,爷爷奶奶年迈了,我却并没有为爷爷奶奶带来一点点回报,我也没有念上好的大学,更没能带他们去北京玩,当我记起儿时的承诺时,我便不住地告诉自己:“鱼儿,加油啊!”我愿望能在爷爷奶奶有生之年带他们去北京走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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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小时候的一些旧事,我把它叫回忆,当生命的历程越走越远时,回首遥望便能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原点在哪里。我写得很粗糙,我的童年也显得很粗糙,很原始,但是真挚的。小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丑,在我眼里一切都是美的,都是可爱的,包括我自己……下载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