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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导读
2025-09-29 05:19:42 责编:小OO
文档
《聊斋志异》导读

一、作者简介

蒲松龄(10~1715)清代文学家,小说家,字留仙,号柳泉。出身于一个逐渐败落的地主家庭,书香世家,但功名不显。父蒲盘弃学经商,然广读经史,学识渊博。蒲松龄19岁时,以县、府、道三个第一考取秀才,颇有文名,但以后屡试不中。后家贫,应邀到李希梅家读书。31~32岁时,应同邑进士新任宝应知县、好友孙蕙邀请,到江苏扬州府宝应县做幕宾。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离乡南游,对其创作具有重要意义。南方的自然山水、风俗民情、官场的、人民的痛苦,他都深有体验。还结交了一些南方下层歌女。北归后,以到缙绅家设馆为生,主人家藏书丰富,使他得以广泛涉猎。71岁撤帐归家,过了一段饮酒作诗、闲暇自娱的生活。一生热衷科举,却不得志,71岁时才补了一个岁贡生,因此对科举制度的不合理深有体验。加之自幼喜欢民间文学,广泛搜集精怪鬼魅的奇闻异事,吸取创作营养,熔铸进自己的生活体验,创作出杰出的文言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以谈狐说鬼的形式,揭露当时现实的黑暗和官吏的罪恶,对科举制度和礼教也有所批判,并以同情的笔调描绘了青年男女相爱的故事。但书中也存在着一些宣传“忠,孝,节,义”的封建伦理观念和迷信色彩。

《聊斋志异》是以写狐鬼故事著称的,但也有个别篇章近似小品,且内容广泛,涉及自然现象(含动物趣闻)、民间技艺等。例如《地震》一文就记录了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日戌时作者在济南亲自经历的一次地震,《木雕人》记木偶戏,《铁布衫法》记气功表演,《狮子》《大鼠》《螳螂捕蛇》等记动物趣闻,等等。

二、白话文选摘

 1  席方平

【简介】《席方平》中,席方平的父亲被奸人所陷害,方平魂入城隍庙为父亲伸冤。席方平面对的阴司地狱,是对社会现实的反映,是官官相护,对人民进行剥削和压榨的封建社会的曲折写照。那鬼奴、狱吏、城隍、冥王正是现实社会中大小剥削者、压迫者的形象。他的伸冤并不单纯是一般意义的报复报仇,而是正义与的斗争,穷与富的较量,被侮辱预被损害者的一种反抗。他这种反抗精神,鼓励着人们向封建统治阶级反抗的勇气。

【白话文】

席方平,东安县人。他父亲名叫席廉,生性戆直。因为和同乡姓羊的财主结了怨。姓羊的先死;过了几年,席廉也病倒床上,临危时对人说:“姓羊的买通阴间差役来打我了。”顷刻全身红肿,惨叫几声便断了气。席方平看到父亲惨死,悲痛得连饭也吃不下,说:“我父亲老实忠厚,钝嘴钝舌的,今天遭到恶鬼欺凌,我要到阴间替父亲申冤去。”从此不再讲话,时而呆呆地坐着,时而傻傻地站住,象是得了痴癫病。原来,他的灵魂已经离身了。 

席方平自己觉得刚走出家门,茫茫然不知该往那儿走。只要见到过路人,便打听县城的去处。不多久到了城里。他的父亲已经被关进监狱。他赶到监狱门口探望,远远看见父亲已经躺在屋檐底下,看上去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席廉抬头瞥见儿子来了,眼泪禁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便对席方平说:“监狱里的差役全都得了姓羊的钱,没日没夜地打我,我这两条腿都给打坏了。”席方平一听火冒三丈,大骂狱吏说:“我父亲就是有罪,自有王法,哪里能由你们这伙死鬼任意摆布。”说完走出监狱,挥笔写好了一纸状子,趁着城隍坐早堂,闯进衙门,大声喊冤,送上状子。姓羊的害怕,里里外外用钱打通关节,才出庭对质。那城隍得了贿赂,便说席方平告的不是事实,没有道理,不准他的状。 

席方平一肚子冤气没处伸诉,于是连夜赶了一百多里,到了府城,把城隍差役们受私枉法的事向郡司申诉。拖延了半个月,才开庭审理。郡司扑面就给席方平一顿毒打,又把状子批给城隍复审。席方平到县里,受尽种种酷刑,满肚子冤气,郁结得解不开。城隍怕他再次上告,派差役押送他回家。差役把他送到家门口就走了。席方平不肯走进家门。又偷偷跑到阎王府,控告郡司、城隍的贪赃枉法。阎王立即下令,把郡司、城隍传来对质。那两上狗官暗地里差心腹奴才向席方平讲情求和。答应送给他一千两银子。席方平不理睬。又过几天,客店主人对席方平说:“先生你太执拗了。当官的向你求和,你硬是不肯,现在听说他在阎王面前都送了礼物,恐怕事情不妙了。”席方平认为这是道听途说,还不很在意。一会儿,一个穿黑衣的差役来传他去过堂。上了公堂,只见阎王怒容满面,不容申诉,劈面就喝令打他二十大板。席方平厉声责问:“我到底犯了什么罪?”那阎王象没听见似地理也不理。席方平被打,大喊:“挨打活该,谁叫我没有钱啊!”阎王更加恼怒,喝领带下去受火床的刑罚。就有两个鬼役把他揪下公堂。只见东厢台阶上有架铁床,下面烧着熊熊烈火,烤得铁床火红火红的。鬼役剥光席方平的衣服,将他提起来掼到火床上,又翻来覆去地揉他捺他。席方平痛极了,筋肉都给烧焦了,巴不得早一点死去。这样折磨了一个时辰左右,只听鬼役说:“行了。”就把他扶起来,催他下床穿上衣裳,幸亏一跛一拐地还勉强走得动。又回到公堂。阎王问:“还敢再告吗?”席方平凛然地说:“大冤还没昭雪,我这颗心是不会死的,如果说不再上告,那是欺骗你老爷。一定要告!”阎王又问:“你告什么呢?”席方平说:“亲身遭受的痛苦,通通都要说出来。”阎王更加恼火,下令用大锯锯开他的身子。席方平被两个鬼卒拉去,见那里竖立着一根木头柱子,高尺,还有两块木板平放在它的下面,木板上下血迹模糊。鬼卒刚要把席方平绑起来,忽然听得堂上大声呼叫:“席方平!”两个鬼卒立即把他押回堂上。阎王问说:“还敢再告吗?”席方平回答:“一定要告!”阎王喝领起来快捉去锯。席方平被拉下公堂后,鬼卒用那两块木板把他夹住,然后绑在木头柱子上。刚下锯时,他只党得脑壳渐渐裂开,痛得忍受不了;但他还是咬紧牙关,不哼一声。只听见鬼卒称赞说:“这个人真是条硬汉子!”大锯隆隆地锯到胸口,又听到一个鬼卒说:“这是个大孝子,没犯什么罪,我们将锯子拉偏一点,别损坏他的心脏。”席方平就觉得锯锋曲曲折折地往下锯,倍加痛苦。顷刻间,一身已裂成两半。鬼卒刚解开木板,两半身子都扑倒地上。鬼卒上堂大声禀报。堂上传下话来,让合成一身再去受审。两个鬼卒将两半身子推合起来,拉着就走。席方平觉得身上那条裂缝,痛得好像又要裂开,刚挪动半步就跌倒了。一个鬼卒从腰里拿出一条丝带给他,说:“这条带子送给你,以报赏你的孝行。”席方平接过来扎到身上,马上觉得浑身矫健,一点也不疼了。于是走上公堂伏在地下,阎王问的又是方才那句话。席方平恐怕再遭毒刑,便说:“不告了。”阎王立即下令把他送回人间。差役带他走出北门,指给他回家的路,就转身走了。 

席方平心想,这阴间衙门的黑暗比阳间还更严重,可惜没有门路让玉皇大帝知道,传说灌口二郎神是玉皇大帝的亲戚,这位神灵聪明正直,如果告他那里一定有效,暗喜两个差役已经回去,就调转身子朝南跑去。正在急急忙忙地往前奔跑,那两个差役又追了过来,说:“阎王疑心你不回去,现在果然如此。”说着就揪他往回走,又押到阎王面前。席方平心想这下阎王要更火了,肯定要受一场更残酷的刑罚;不料那阎王脸上一点怒意也没有。对席方平说:“你真是个大孝子!不过你父亲的冤屈,我已经替你伸雪了。他现在已经投生在富贵人家,用不着你到处喊冤叫屈了。现在送你回家,赏给你千金家产,百岁寿命,总该满足了吧?”说着就把这些记在生死簿上,盖上大印,还让席方平亲自过目。席方平道过谢就退出公堂。差役和他一道出来,到了路上,差役一边赶他快走,一边嘴里骂道:“你这滑家伙,一次又一次地翻来覆去,害得老子来回奔波,跑得累死了。再敢这样,就把放到大磨盘里,细细地碾成粉末。”席子方平瞪起两眼怒斥道:“鬼东西你们想干什么?我生性经得住刀砍锯锯,就受不了辱骂。请返回去问过阎王,要是他让我自个回家,哪里还劳驾你们来送。”说着就往回走。两个差役害怕了,低声下气央求他转回来。席方平故意一拐一拐慢吞吞地走,没走几步,就停在路边歇一下。那差役虽没好气,却不敢再发牢骚。 

约莫走了半天,来到一个村庄,有户人家大门半开着,差役招呼席方平一起坐下歇歇。席方平便在门槛上坐下来。两个差役趁他不提防,把他推入门里。席方平惊魂稍定,看了看自己,已转生为婴儿了。气得大哭,一滴奶也不吃,三天后就死了。魂魄飘飘荡荡,总忘不了要到灌口去。大约跑了几十里路,忽然看见一辆用鸟羽装饰的车驰来,旌旗如云,剑戟林立,大路都给遮断了。席方平赶忙穿过大路回避,却不小心冲犯了仪仗队,被开路的马队捉住,绑着送到车前。他抬头一看,见车里坐着一位青年,仪表魁伟、神采焕发。他问席方平:“你是什么人?”席方平满腔冤愤正无处发泄,又猜想这青年一定是大官,或许他的权力能决定人的祸福,可以替自己伸冤雪恨。因此,就把亲自遭受的苦楚,从头细细说给他听。车上那青年听后就叫人给席方平解开绳子,让他跟着车队走。一会到了一个地方,有十多名,在路旁迎接拜见。车上那青年一个个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指席方平对一位说:“这是下界的人,正想上你那儿告状,应该及时替他解决。”席方平私下向随从人员打听,才知道车子上坐的是玉皇大帝的殿下九王;他所交代的就是二郎神。席方平不禁打量一下二郎神,只见他高高的身材,满脸胡须,不象世间传说的那副模样。九王走后,席方平跟着二郎来到一所官署。原来他父亲和姓羊的以及差役们全都在这里了。片刻工夫,来了一辆囚车,从里面走出几个犯人,原来是阎王、郡司和城隍。当场对质,席方平的控告句句属实。三个狗官吓得索索发抖,那丑态就象绻伏着的老鼠。二郎神提起笔来立即判决,一会儿,发下判决书,传令让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人都看清楚。 

判决词写道:“据查阎王这人,荣任王侯爵位,身受玉皇鸿恩。本应廉洁奉公以作下属表率,不应贪赃枉法败坏官府名声。而却耀武扬威,只会夸耀爵位的尊贵;又贪又狠,竟然玷污人臣气节。敲诈勒索,小民的骨髓全被榨干;以强吞弱,微弱的生命实在可怜。应当提取西江江水,为你洗涤肮脏的肚肠,立即烧起东壁的铁床,让你尝尝火烤的滋味。 

“城隍、郡司:身为地方官吏,奉上帝命令来管理人民。虽说职位低下,能够鞠躬尽瘁的人就不辞劳苦;即使被上司的权势所逼,有骨气的人也决不屈服。而你们却象鹰鸷那样凶残,上下勾结,全然不念生民贫困;又象狙狯那样狡猾。耍尽奸计,甚至不嫌穷鬼瘦弱。只是一味贪赃枉法,真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狼!对这些狼,就要剔掉骨髓,刮去毛发,先判他们阴间的死刑;还应剥去人皮、换上兽革,让他们投胎作牲畜。 

“阴差鬼役:既然沦入鬼藉,便不是人类。本应在衙门里洁心行善,也许会转世为人;怎能在苦海中推波助澜,又犯下弥天罪孽?横行霸道,狗脸生霜,酿成不白之冤;狂呼乱叫,狐假虎威,阻断伸冤大道。施展淫威于阴间,人人都领教狱吏的厉害;助长昏官的残暴,大家说起刽子手就不寒而栗。应当在法场上,剁碎他们的四肢;再在汤锅中,捞取他们的筋骨。 

“姓羊的:为富不仁,狡猾奸诈。黄金的光芒笼罩地府,使得阎罗殿上,阴森森墨雾弥漫;铜钱的臭气薰染天空,搞得屈死鬼城,错沉沉昼夜难分。臭钱几个还能驱使鬼役,神通广大竟然左右神明。必须没收姓羊的家产,用来嘉奖席方平的孝道。立即将人犯押往泰山东岳大帝那里依法执行。” 

二郎神又对席廉说:“带念你的儿子有孝心,有义气,你自己也秉性善良忠厚,所以再赐给你三十六年的阳寿。”就叫两个差役送他们父子回家。席方平这才抄下那份判决词,在路上父子两人一同阅读。 到了家,席方平先醒过来;叫家里人撬开他父亲的棺盖,看到尸体依旧僵直冰凉,等了一天,才渐渐回温苏醒过来。待要寻找抄录的判决词,却已经没有了。从此,家道一天天富裕起来。三年间,良田遍野。而姓羊的子孙却衰落下去,楼阁田产,都落到席方平家了。同村有人买了羊家的田地,夜里梦见神灵呵斥说:“这是席家的产业,你怎敢占有它?”起初还不大相信;待播种后,整年收不到一升半斗,于是只好转卖给席家。席方平的父亲一直活到九十多岁才死。 

异史氏说:“人人都谈论极乐世界,而不知道生与死隔着两个世界,意念全都迷惑,况且一个人不知道他来到这个世上的原因,又怎么知道他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呢;何况死了再死,活了再活呢?忠孝意志坚定,万世不变,真奇异啊席方平,他是多么伟大呀!”

2  促织

明朝宣德年间,皇室里盛行斗蟋蟀的游戏,每年都要向民间征收。这东西本来不是陕西出产的。有个华阴县的县官,想巴结上司,把一只蟋蟀献上去,上司试着让它斗了一下,显出了勇敢善斗的才能,上级于是责令他经常供应。县官又把供应的差事派给各乡的里正。于是市上的那些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捉到好的蟋蟀就用竹笼装着喂养它,抬高它的价格;储存起来,当作珍奇的货物一样等待高价出售。乡里的差役们狡猾诈,借这个机会向老百姓摊派费用,每摊派一只蟋蟀,就常常使好几户人家破产。 

县里有个叫成名的人,是个念书人,长期未考中秀才。为人拘谨,不善说话,就被诈的小吏报到县里,叫他担任里正的差事。他想尽方法还是摆脱不掉(任里正这差事)。不到一年,微薄的家产都受牵累赔光了。正好又碰上征收蟋蟀,成名不敢勒索老百姓,但又没有抵偿的钱,忧愁苦闷,想要寻死。他妻子说:“死有什么益处呢?不如自己去寻找,也许还有万一找到的希望。”成名认为这些话很对。就早出晚归,提着竹筒丝笼,在破墙脚下。荒草丛里,挖石头,掏大洞,各种办法都用尽了,一直没有找到。即使捉到二、三只,也是又弱又小,不合规格。县官定了限期,严厉追逼,成名在十几天中被打了上百板子,两条腿脓血淋漓,连蟋蟀也不能去捉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只想自杀。 

这时,村里来了个驼背巫婆,(她)能借鬼神预卜凶吉。成名的妻子准备了礼钱去求神。只见红颜的少女和白发的老婆婆挤满门口。成名的妻子走进巫婆的屋里,只看见暗室拉着帘子,帘外摆着香案。求神的人在香炉上上香,拜了两次。巫婆在旁边望着空中替他们祷告,嘴唇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大家都肃敬地站着听。一会儿,室内丢一张纸条出来,那上面就写着求神的人心中所想问的事情,没有丝毫差错。成名的妻子把钱放在案上,像前边的人一样烧香跪拜。约一顿饭的工夫,帘子动了,一片纸抛落下来了。拾起一看,并不是字,而是一幅画,当中绘着殿阁,就像寺院一样;(殿阁)后面的山脚下,横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长着一丛丛荆棘,一只青麻头蟋蟀伏在那里;旁边有一只癞,就好像要跳起来的样子。她展开看了一阵,不懂什么意思。但是看到上面画着蟋蟀,正跟自己的心事暗合,就把纸片折叠好装起来,回家后交给成名看。 

成名反复思索,恐怕是指给我捉蟋蟀的地方吧。细看图上面的景物,和村东的大佛阁很相像。于是他就忍痛爬起来,扶着杖,拿着图来到寺庙的后面,(看到)有一座古坟高高隆起。成名沿着古坟向前走,只见一块块石头,好像鱼鳞似的排列着,真像画中的一样。他于是在野草中一面侧耳细听一面慢走,好像在找一根针和一粒小芥菜子似的;然而心力、视力、耳力都用尽了,结果还是一点蟋蟀的踪迹响声都没有。他正用心探索着,突然一只癞跳过去了。成名更加惊奇了,急忙去追它,癞(已经)跳入草中。他便跟着的踪迹,分开丛草去寻找,只见一只蟋蟀叭在棘根下面,他急忙扑过去捉它,蟋蟀跳进了石洞。他用细草撩拨,蟋蟀不出来;又用竹筒取水灌进石洞里,蟋蟀才出来,形状极其俊美健壮。他便追赶着抓住了它。仔细一看,只见蟋蟀个儿大,尾巴长,青色的脖项,金黄色的翅膀。成名特别高兴,用笼子装上提回家,全家庆贺,把它看得比价值连城的宝玉还珍贵,装在盆子里并且用蟹肉栗子粉喂它,爱护得周到极了,只等到了期限,拿它送到县里去缴差。 

成名有个儿子,年九岁,看到爸爸不在(家),偷偷打开盆子来看。蟋蟀一下子跳出来了,快得来不及捕捉。等抓到手后,(蟋蟀)的腿已掉了,肚子也破了,一会儿就死了。孩子害怕了,就哭着告诉妈妈,妈妈听了,(吓得)面色灰白,大惊说:“祸根,你的死期到了!你爸爸回来,自然会跟你算帐!”孩子哭着跑了。 

不多时,成名回来了,听了妻子的话,全身好像盖上冰雪一样。怒气冲冲地去找儿子,儿子无影无踪不知到哪里去了。后来在井里找到他的尸体,于是怒气立刻化为悲痛,呼天喊地,悲痛欲绝。夫妻二人对着墙角流泪哭泣,茅屋里没有炊烟,面对面坐着不说一句话,不再有一点生趣。直到傍晚时,才拿上草席准备把孩子埋葬。夫妻走近一摸,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他们高兴地把他放在床上,半夜里孩子又苏醒过来。夫妻二人心里稍稍宽慰一些,但是孩子神气呆呆的,气息微弱,只想睡觉。成名回头看到蟋蟀笼空着,就急得气也吐不出,话也说不上来,也不再把儿子放在心上了,从晚上到天明,连眼睛也没合一下。东方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还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发愁。他忽然听到门外有蟋蟀的叫声,吃惊地起来细看时,那只蟋蟀仿佛还在。他高兴得动手捉它,那蟋蟀一跳就走了,跳得非常快。他用手掌去罩住它,手心空荡荡地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手刚举起,却又远远地跳开了。成名急忙追它,转过墙角,又不知它的去向了。他东张西望,四下寻找,才看见蟋蟀趴在墙壁上。成名仔细看它,个儿短小,黑红色,立刻觉得它不象先前那只。成名因它个儿小,看不上。(成名)仍不住地来回寻找,找他所追捕的那只。(这时)墙壁上的那只小蟋蟀,忽然跳到他的衣袖上了。再仔细看它,形状象土狗子,梅花翅膀,方头长腿,觉得好像还不错。高兴地收养了它,准备献给官府,但是心里还很不踏实,怕不合县官的心意,他想先试着让它斗一下,看它怎么样。 

村里一个喜欢多事的少年,养着一只蟋蟀,自己给它取名叫“蟹壳青”,(他)每日跟其他少年斗(蟋蟀)没有一次不胜的。他想留着它居为奇货来牟取暴利,便抬高价格,但是也没有人买。(有一天)少年直接上门来找成名,看到成名所养的蟋蟀,只是掩着口笑,接着取出自己的蟋蟀,放进并放着的笼子里。成名一看对方那只蟋蟀又长又大,自己越发羞愧,不敢拿自己的小蟋蟀跟少年的“蟹壳青”较量。少年坚持要斗,成名心想养着这样低劣的东西,终究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让它斗一斗,换得一笑了事。因而把两个蟋蟀放在一个斗盆里。小蟋蟀趴着不动,呆呆地象个木鸡,少年又大笑。(接着)试着用猪鬣撩拨小蟋蟀的触须,小蟋蟀仍然不动,少年又大笑了。撩拨了它好几次,小蟋蟀突然大怒,直往前冲,于是互相斗起来,腾身举足,彼此相扑,振翅叫唤。一会儿,只见小蟋蟀跳起来,张开尾,竖起须,一口直咬着对方的脖颈。少年大惊,急忙分开,使它们停止扑斗。小蟋蟀抬着头振起翅膀得意地鸣叫着,好像给主人报捷一样。成名大喜,(两人正在观赏)突然来了一只鸡,直向小蟋蟀啄去。成名吓得(站在那里)惊叫起来,幸喜没有啄中,小蟋蟀一跳有一尺多远。鸡又大步地追逼过去,小蟋蟀已被压在鸡爪下了。成名吓得惊慌失措,不知怎么救它,急得直跺脚,脸色都变了。忽然又见鸡伸长脖子扭摆着头,到跟前仔细一看,原来小蟋蟀已蹲在鸡冠上用力叮着不放。成名越发惊喜,捉下放在笼中。 

第二天,成名把蟋蟀献给县官,县官见它小,怒斥成名。成名讲述了这只蟋蟀的奇特本领,县官不信。试着和别的蟋蟀搏斗,所有的都被斗败了。又试着和鸡斗,果然和成名所说的一样。于是就奖赏了成名,把蟋蟀献给了巡抚。巡抚特别喜欢,用金笼装着献给皇帝,并且上了奏本,仔细地叙述了它的本领。到了宫里后,凡是全国贡献的蝴蝶、螳螂、油利挞、青丝额及各种稀有的蟋蟀,都与(小蟋蟀)斗过了,没有一只能占它的上风。它每逢听到琴瑟的声音,都能按照节拍跳舞,(大家)越发觉得出奇。皇帝更加喜欢,便下诏赏给巡抚好马和锦缎。巡抚不忘记好处是从哪来的,不久县官也以才能卓越而闻名了。县官一高兴,就免了成名的差役,又嘱咐主考官,让成名中了秀才。过了一年多,成名的儿子精神复原了。他说他变成一只蟋蟀,轻快而善于搏斗。现在才苏醒过来。巡抚也重赏了成名。不到几年,成名就有一百多顷田地,很多高楼殿阁,还有成百上千的牛羊;每次出门,身穿轻裘,骑上高头骏马,比官宦人家还阔气。 

异史氏说:“皇帝偶尔使用一件东西,未必不是用过它就忘记了;然而下面执行的人却把它作为一成不变的惯例。加上官吏贪婪暴虐,老百姓一年到头赔上妻子卖掉孩子,还是没完没了。所以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老百姓的性命,不可忽视啊!只有成名这人因为官吏的侵害而贫穷,又因为进贡蟋蟀而致富,穿上名贵的皮衣,坐上豪华的车马,得意扬扬。当他充当里正,受到责打的时候,哪里想到他会有这种境遇呢!老天要用这酬报那些老实忠厚的人,就连抚臣、县官都受到蟋蟀的恩惠了。听说‘一人得道成仙,连鸡狗都可以上天。’这话真是一点不假啊!”

3   画皮

太原王生,早上出行,遇见一个女郎,怀抱包袱,独自赶路,步履非常艰难。王生急跑几步赶上她,原来是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女子。心里非常喜欢,就问女子:“为什么天色未明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出行?”女子说:“你也是行路之人,不能解除我的忧愁,哪里用得着你费心问我。”王生说:“你有什么忧愁?或许我可以为你效力,我决不推辞。”女子黯然说:“父母贪财,把我卖给大户人家作妾。正妻十分妒忌,早晚都辱骂责打我,我不堪忍受,将要向远处逃跑。”王生问:“去什么地方?”女子说:“在逃亡中的人,哪有确定的地方。”王生说:“我家不远,就烦请你屈驾到我家去。”女子高兴,听从了王生。王生代女子拿着包袱,带着女子一同回家。女子四面看看室中没有别人,于是问:“你怎么没有家眷?”王生回答说:“这是书房。”女子说:“这地方很好。假如你同情我,想救活我,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要泄露消息。”王生答应了她。于是和女子交合。把女子藏在密室中,过了几天而别人不知道。王生把情况大略地告诉了妻子。妻子陈氏,怀疑女子是大户人家的陪嫁侍妾,劝王生打发女子走。王生不听从。王生偶然去集市,遇见一个道士,道士回头看见王生,十分惊愕,就问王生:“你遇见了什么?”王生回答说:“没有。”道士说:“你身上有邪气萦绕,怎么说没有?”王生又尽力辩白。道士这才离开,说:“糊涂啊!世上竟然有死将临头而不醒悟的人。”王生因为道士的话奇怪,有些怀疑那女子;转而又想,明明是漂亮女子,怎么至于成为妖怪,猜想道士借作法驱妖来骗取食物。没有多久,走到书房门,门从里面堵住,不能进去。心中怀疑堵门的人,于是翻过残缺的院墙。原来室门也关闭。王生蹑手蹑脚走到窗口窥看,见到一个面目狰狞的鬼,翠色面皮,牙齿长而尖利,像锯子一样。在榻上铺了张人皮,正手拿彩笔在人皮上绘画;不一会儿扔下笔,举起人皮,像抖动衣服的样子,把人皮披到身上,于是鬼变成了女子。看到这种情状,王生十分害怕,像兽伏在地上,爬行而出。急忙去追赶道士,却不知他去了哪里。到处寻找,在野外遇见道士,跪在道士面前乞求他解救自己。道士说:“请让我赶走他。这鬼也很苦,刚刚能找到替身;我也不忍心伤害她的生命。”于是拿蝇拂交给王生,令王生把蝇拂挂在卧室门上。临别时,约定在青帝庙相会。王生回去,不敢进书房,于是睡在内室,在门上悬挂蝇拂。一更左右,听到门外有齿牙磨动的声音,自己不敢去看,叫妻子去窥看情况。只见到女子来了,远远望见蝇拂不敢进门;站在那儿咬牙切齿,很久才离去。过了一会儿又来,骂道:“道士吓我,总不愿意将吃到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吧!”取下蝇拂扯碎它,撞坏卧室门进去。一直登上王生的床,撕裂王生的肚腹,掏取王生的心而后离去。王妻号哭。婢女进去用烛照,王生已死,腔中血流得处处皆是。陈氏骇怕,只流泪,不敢出声。

  天亮后,叫王生弟二郎跑去告诉道士。道士发怒说:“我本来同情她,鬼东西竟然敢这样。”就跟随二郎一起来到王家。女子已经不知道在哪里。道士一会儿仰首向四面眺望,说:“幸好逃得不远,”问:“南院是谁家?”二郎说:“是我住的地方。”道士说:“现在你家里。”二郎十分惊愕,认为家中没有。道士问道:“是否有一个不认识的人来?”二郎回答说:“我早上赶赴青帝庙,实在不知道。我将回去问问。”去了一会儿又返回来,说:“果然有个这样的人。早晨一名老妪来,想要为我们家做仆佣,我妻子留住了她,现在还在我家。”道士说:“这就是那个鬼。”于是和二郎一起到他家。拿着木剑,站在庭院中心,喊道:“孽魅!赔偿我的蝇拂来!”老妪在屋子里,惶恐害怕变了脸色,出门想要逃跑。道士追上去击打老妪。老妪仆倒,人皮哗的一声脱下来,老妪变成了恶鬼,躺在地上像猪一样地嗥叫。道士用木剑砍下恶鬼的脑袋;鬼身变作浓烟,旋绕在地,成为一堆。道士拿出一个葫芦,拔去塞子把葫芦放在浓烟中,像口吸气一样,浓烟飑飑地进入葫芦,瞬息间浓烟就被吸尽。道士塞住葫芦口,把葫芦放入囊中。大家一同去看人皮,皮上眉目手足,没有一样不具备。道士把人皮卷起来,像卷画轴的声音,卷后也装入囊中,于是告别想要离去。 

  陈氏在门口跪拜着迎接他,哭着求问起死回生的办法。道士推辞为力。陈氏更加悲伤,伏在起上不肯起来。道士沉思之后说:“我的法术尚浅,实在不能起死回生。我指一人,或许能做到这一点,去求他一定会有效果。”陈氏问:“什么人?”道士说:“集市上有个疯子,常常躺在粪土中。你试着问他哀求他。如果他发狂侮辱夫人,夫人千万不要发怒。”二郎也多次了解这个人,于是告别道士,同嫂嫂一起去找疯子。在集市上,见到一个讨饭的人疯疯颠颠地在道上唱歌,鼻涕流有三尺长,全身肮脏得不能靠近。陈氏跪下来用膝盖行走上前。讨饭的人笑着说:“佳人爱我吗?”陈氏告诉讨饭的人来求他的缘故。讨饭的人又大笑说:“人人可以成为你的丈夫,救活他干什么?”陈氏坚决地哀求他。他竟然说:“奇怪啊!人死了求我把人救活,我是闹阎王吗?”怒气冲冲地用杖打陈氏。陈氏忍痛挨打。那疯子哈哈大笑:“这美媳妇爱上我了!”集市上人们渐渐聚集拢来,围得像堵墙。讨饭的人咯出满把的痰和唾沫,举着送向陈氏口边说:“吃了它。”陈氏面孔涨得通红,有为难的神色;又想起道士的嘱咐,于是勉强吃了下去。觉得那东西进入喉咙中,像团絮那么硬,格格吞下去,停在胸口部位。讨饭的笑着说:“佳人爱我啊!”于是起身,走开来不再回头。陈氏尾随着他,进入庙中,想追上去哀求他,就再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前前后后细细搜寻,一点儿也没有影子,只有惭愧怒恨地回家。到家后,既伤心丈夫死得凄惨,又后悔受吃人痰唾的羞辱,仰向天、俯向地哀哭,只希望马上就死。正想拭去血迹收殓尸首,家中人站着看,没有谁敢靠近。陈氏抱着尸首,把肠子放入腹中,一边整理一边哭,哭到声嘶力竭,突然想要呕吐。觉得胸腹之间那吞下去的硬物突然从口里奔出来,来不及回头,已经落在王生尸身的腹腔中。陈氏吃惊地去看,竟是人心,在腹腔中还在突突地跳动,还有像烟一样的热气向上冒。陈氏感到十分奇怪,急忙用两只手抱合腹腔,极力把两边挤在一起。稍微松开一点,便有热气从缝中丝丝冒出来。于是撕开缯帛紧紧地缠束腹腔。拿手抚摸尸身,尸身渐渐由凉变温。用被子把尸身盖起来。半夜里打开被子看看,鼻子里已有呼吸了。到天亮,王生竟然活了。对人说:“情景恍惚,像在梦中,只觉得腹中隐隐作痛罢了。”看看那被撕破了的地方,结了像铜钱那样的痂,不久就痊愈了。 

  异史氏说:“蠢啊,世上的人!明明是妖怪,却以为是美人。糊涂啊,愚蠢的人!明明是忠诚之言,却认为是胡说的妄言。然而会爱别人的美色而占有她,自己的妻子也将吃人的唾沫而认为甘美。天道讲究一报还一报,只是愚蠢的人、糊涂的人不醒悟罢了。真值得悲哀啊!”

三、文言文选摘

狼1

有屠人货肉归,日已暮,欻(xū,忽然)一狼来,瞰(看,窥视)担上肉,似甚垂涎,步亦步,随尾行数里。屠惧,示之以刃,(狼)少却(退);既走,(狼)又从之。屠无计,默念狼所欲肉者,不如姑悬诸树而蚤(早)取之。遂钩肉,翘足挂树间,示以空空。狼乃止。屠即径归。昧爽(拂晓,黎明)往取肉,遥望树上悬巨物,似人缢死状,大骇。逡巡(因有所顾虑而徘徊)近视,则死狼也。仰首细审,见狼口中含肉,肉钩刺狼腭,如鱼吞饵。时狼革(皮)价昂,直(价值)十余金,屠小裕焉。 

缘木求鱼,狼则罹(lí遭遇祸患)之,是可笑也。

狼2

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只)有剩骨。途中两狼,缀行甚远。屠惧,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又从;复投之,后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尽矣,而两狼并驱如故。屠大窘,恐前后受其敌。顾野有麦场,场主以薪积其中,苫(shàn 盖上)蔽成丘。屠乃奔倚其下,弛担持刀。狼不敢前,眈眈相向。少时,一狼径去;其一犬坐于前,久之,目似瞑,意暇甚。屠暴起,以刀劈狼首,又以数刀毙之。转视积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身已半入,止露尻(kāo 屁股的意思)尾,屠自后断其股(大腿),亦毙之。乃悟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毙,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狼3

一屠暮行,为狼所逼。道旁有夜耕者所遗行室,奔入伏焉。狼自苫中探爪入,屠急捉之,令出不去,但思无计可以死之。惟有小刀不盈寸,遂割破狼爪下皮,以吹豕之法吹之。极力吹移时,觉狼不甚动,方缚以带。出视,则狼胀如牛,股直不能屈,口张不得合。遂负之以归。非屠,乌能作此谋也!三事皆出于屠;则屠人之残,杀狼亦可用也。

螳螂捕蛇

张姓者,偶行溪谷,闻崖上有声甚厉。寻途登觇(chān 窥视,观测),见巨蛇围如碗,摆扑丛树中,以尾击树,树枝崩折。反侧倾跌(滚动跌打)之状,似有物捉制之。然审视殊无所见,大疑。渐近临之,则一螳螂据顶上,以剌刀攫(jué 抓)其首,攧不可去。久之,蛇竟死。视额上革肉,已破裂云。下载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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