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 l of N anji ng N o r m al U niversity(Soc ial Science)
M ar,2010
N o.2百年文学史研究反思
卢盛江
摘 要:反思百年文学史研究,要注重实实在在的工作,不要把新的观念变成固有不变的模式。需要符合文学发展实际的文学史观,需要有思想的文学史。要注重作品的艺术分析,又要注意研究整个文学活动,不要把文学史写成作品史。要把握作家作品所反映的文学思潮,把握其独有的个性和特点,以此来反映 史的脉络,不能只是按作家生卒年前后排序,以占有篇幅多少表明某一作家的成就高低大小。
关键词:文学史研究;观念创新;模式;作家;作品
中图分类号:I20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608(2010)02-0119-05 收稿日期:2009-11-24作者简介:卢盛江,博士,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大学东方文学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300071
自林传甲出版国人撰写的第一部!中国文学史∀,已经百年了。回顾百年中国文学史著撰写的历程,会发现有着多么惊人的变化,中国文学史这一学科,发展是多么迅速,成绩是多么骄人。中国文学史研究的现状是:一,基本的文学史实比较清楚了,特别是唐宋以前的文学史,虽然还可能有某些文学史料和史实未被发现,但总体来说,基本的文学史料是比较清楚了。二,我们已经有了不少文学史著,据统计有1600多部,有些文学史著还很详尽,得到学术界很高的评价。实事求是地说,有些文学史著确实达到很高的学术水平,尽管这些著作各卷各章著者不同,水平有差异,但至少很多卷次章节达到很高的学术水平。但是,我们对目前的文学史研究现状仍不满意或者说不满足,这是为什么?文学史研究的最终成果体现不就是文学史著吗?已经有了一些很高学术水平的文学史著作,其他很多文学史著也大体脉络清楚,在大学教学和社会文学史知识普及中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为什么还感到不满足?1983年!光明日报∀开展文学史编写讨论,1988年!上海文论∀杂志辟 重写文学史专栏,1990年!文学遗产∀辟 文学史与文学史观专栏,其他刊物如!江海学刊∀等,也组织文章讨论中国文学史学的问题。1990年至1997年,国内多次举办文学史观与文学史讨论会。我们有多部关于文学史学的专著#。进入21世纪以来,又举进过几次相关的研讨会,仍有多篇文章讨论中国文学史撰写问题。那么,在百年文学史之际,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提出来?
一、关于观念创新
需要提出来讨论的第一点,仍然是观念创新、理论创新、思想创新的问题。
有些问题应该说已经解决了。较之百年之前,我们的观念是大为发展变化了。我们不可能回到 诗文评和 文苑传,不可能回到进化论,不可能回到人民性、阶级斗争、两条路线斗争、现实主义和反现实主义的理论框框。这是很显然的。
但是,仍存在一些需要探讨的问题。
我们更需要实实在在的工作。我们仍要观念创新,方法更新,没有观念和方法的更新,就没有文学史研究的发展,这是没有疑问的。但是怎样
#如!文学史学原理研究∀(董乃斌著,河北人民出版社2008年)、!20世纪中国文学史观∀(魏崇新、王同坤著,西苑出版社2002年)、!文学史新视野∀(林继中著,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年)、!文学史方∀(钟优民主编,时代文艺出版社1996年)、!中国文学史之宏观∀(陈伯海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文学史新方∀(王钟陵著,苏州大学出版社1993年)等。
做到观念更新、方法更新?怎样才算观念更新、方法更新?却值得思考。百年来,我们有过用进化论来看待文学史的进化史观,有过社会分析的方法,有过实证的方法,有过以文化学为基础的系统方,有过心理学的方法,有过从人性的角度考察文学史的观念,可以称之为人性史观。当然,还有辩证唯物史观。是不是要否定旧有的一切,重新提出一套新观念新方法,才算观念创新、方法创新?换句话说,现在的问题到底是原有的观念完全不行了,还是原有的观念需要进一步发展?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观念更新、方法更新的口号,还是实实在在的工作?
我们习惯用固有不变的模式来说明丰富多彩的文学史现象。这个习惯应该改一改了。我们的一些文学观念、研究方法,本有很不错的内容,本来很有生命力,可以说明很多文学史现象,但我们习惯把它变成一个模式,套用一切文学史现象,结果反而僵化了,走向它的反面。一代有一代的文学,每一类文学不是三年两载就可以发达完备的,须是从极低微的起源,慢慢的,渐渐的,进化到完全发达的地位[1]。这内容本来是不错的,五言诗从萌芽走向成熟,词从民间走向文人,由中晚唐走向两宋的繁荣发展,水浒故事、西游故事的发展,都说明这一点。白话文学史的建构对于推动当时的文学,无疑具有不容低估的意义,但是,把古代文学发展的丰富内容,都纳入到古文和白话的进化的框框之中,把它变成一个模式,它也就失去了鲜活的学术生命力。仅就语言来说, 蓝田日暖玉生烟和 远上寒山石径斜有何区别?何以要说其中一个是白话文学,一个是反白话的文学?文学的发展离不开社会生活的发展,把文学放在广阔的社会背景之下、复杂的历史环境之中来认识,这种社会分析的文学史观和研究方法,本来也是不错的。社会的发展有阶级存在是事实,文学家有他的阶级出身和思想政治倾向,一篇作品有它的思想内容的特点和艺术形式的特点,这都是事实。我们可以研究一个时代文学产生的社会背景,可以在文学史的研究中涉及阶级问题,涉及作家的思想倾向,可以研究作品的思想特点和艺术特点。我们的文学史,可以有时代背景、作家生平、思想内容、艺术特色几方面的内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不是阶级对立是什么?注重写生民疾苦,这不是杜甫诗歌思想内容的特点是什么?杜诗内容的这一特点,不正与他所处的社会环境、家庭环境以及阶级出身分不开?不正与他忠君恋阙而又仁民爱物的思想倾向分不开?了解社会背景,了解杜甫的生平出身,思想发展,才能更为准确深入地把握杜甫诗歌的思想内涵,当然还有艺术内涵。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二分法,对于有些作家是必要的,因为这些作家在思想上确实自有特点。但是,文学史发展的一切,都套用时代背景、作家生平、思想内容、艺术特色四大块,不论哪个作家,不论什么作品,都是思想内容和艺术形式的二分法,或者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二分法,再加上政治标准第一,艺术标准第二,则把社会分析的方法模式化了。一些作家,不论是否其特点,都要找出他反映现实、抨击黑暗的 进步诗篇说一番。说到王维田园诗,非要批评其消极人生观,非要说一番他的诗歌厌恶官场黑暗,有些诗抨击权贵,反映社会腐化现象,不敢直接说王维诗的意义在于它本身就展示了一个非常幽美的自然的世界。一些作家作品的特点本来主要在艺术上、审美上,非要大众一律地找几条思想特点分析一番,就模式化了。我们不应该把进化论模式化,把社会分析的方法模式化,同样,也不能把文化学的观念和方法,人性论的观念和方法,心理学的观念和方法模式化。模式化,是庸俗化的第一步。我们已经有了庸俗社会学的教训,我们不能再有庸俗文化学、庸俗人性论、庸俗心理学。我们不能企望用固有不变的某个观念去解释丰富多彩的所有文学史现象,我们的任务是寻找这些复杂的各不相同的轨迹,如实地描述出来,而不是寻找现成的固有不变的框框,去套丰富多彩的文学史现象。适用一切文学史现象的固有模式和框框,是不存在的。
我们需要的是符合文学发展实际的文学史观,而不需要不符合文学发展实际的所谓新观念。当刘大杰将泰纳!艺术哲学∀、朗宋!文学史方∀、佛里契!艺术社会学∀等书中的理论融为一体,组织成为自己的系统,来说明中国古典文学发展的历史的时候,他是精彩的。但是,当他用儒法斗争的框框来套文学史的时候,他是失败的。我们要处理好观念创新和文学史研究的关系。一方面,要用创新观念来引领我们的文学史研究,另一方面,又要注意从文学史研究本身提出和形成新的思想,新的理论。我们往往注意前一方面,而忽略后一方面。我们的一些文学史著作,常常有这种情况,当着有意识地套用某个文学史观的时候,往往写不好,而注意文学的特点,注意史的脉络,在这个基础上,根据文学史的发展实际提出问题、研究问题的时候,往往写得很精彩。鲁迅对中国社会的深刻的认识,是从对中国社会的深入体会和分析中得出来的。他当然借用了马克思主义的解剖刀,但百年来那么多人学马克思主义,何以只有鲁迅那么深刻地揭示了中国民族的特性,为什么他能成为思想家,不正因为他的一切认识都根源于中国社会发展的实际,而不是从固有的框框出发吗?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当然是用唯物史观研究中国古代小说的典范,但这部史著之所以精彩,不正是从中国小说发展的实际出发,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的吗?观念更新,思想更新,重要的是把创新的观念、创新的思想紧密地结合中国文学史的发展实际。不切合文学史实际的观念,不论怎样创新,也不能把中国文学史说清楚。而观念更新、思想更新,更主要是思维能力的提高,要体现现代科学发展起来的思维能力。思维能力提高了,思想水平提高了,文学史的研究水平自然会提高。
我们缺少有思想的文学史。我们需要有思想的文学史。现有的文学史,不能说学术性不强,很多文学史事实上很有学术深度,材料翔实,分析细致,论断准确,但总觉得不满足。当然,这是一种眼高手低的不满足。就好像品画品书,明明自己不擅书画,却对眼前的书画不满足。一些文学史,总觉得需要思想上震撼人心的东西,由具体的文学史事实,提出新的思想,让人受到更深层次的思想启迪,让人由此认识文学的艺术的美学的文化的乃至宇宙人生的更高层次的思想境界。我们读一些有思想的学者的著作,会感到他们的著作,除了学术的严谨之外,还蕴含着一层思想的启迪。读鲁迅的,读胡适的,和读一般作者的著作,感受就不一样。这不一样,很大程度就因为他们的东西有思想。读、读罗宗强的士人心态研究,读李泽厚的美的历程和思想史研究,读王元化,读陈伯海,我们觉得有思想。读他们的东西,能感到他们对整个中国文化的思考,虽然常常只是论个别作家。我们需要对历史的真切的准确的描述和把握,但不满足于这种描述。我们还需要对历史的深刻的思考。当我们研究东汉末年士人心态的时候,想到两次党禁,对于大一统政权和对于士人来说,其实都是悲剧的时候,当我们读到在中国古代知识阶层发展史上,博士制度的建立,是一个最具划时代意义的里程碑的时候,我们感受到的已不仅仅是描述,更多的是历史的思考。当我们看初唐四杰诗歌的分析,读到重情性,重自我,因之排除功利之目的,因之充满一种自我力量的自信,舍弃颂美的造作,任由情性的自然流露,而不加约束,有话则说,无话则止,这才是初唐四杰诗之所以充满气势的一个重要因素,正从中看到庄子思想的影响。读到类似这样的分析的时候,我们在感受到一种准确传神把握的同时,也感到一种对文学现象的深入思考,一种思想史的思考。可惜,我们的文学史,这样的思考还不多。
二、关于 文学史
需要提出来讨论的第二点,是关于 文学的史的研究。我们的文学观念是更为科学,更为符合中国古代文学的实际了,不再是经史子集全部统而论之了。但这方面仍存在一些需要探讨的问题。
我们研究的是 文学史,文学史的核心,应该是文学问题,但是,一些文学史著,其中的一些章节,侧重点不在文学作品,大量的篇幅在作家介绍,背景介绍,文学活动介绍,等到进入作品分析,反而没有多少话可说。论初唐四杰,论王维、王昌龄、孟浩然、论李白、高适,论刘长卿、张籍、王建、元稹、孟郊、贾岛、皮日休、陆龟蒙,都用一半的篇幅写生平,或写生平和思想。比如李白,不但用专节写其生活经历,而且用专节另写其思想特征和政治活动。李白之所以为李白,主要在他的文学成就,作为文学史上的李白,显然应着力写其文学特色、创作成就。当用了整整一半的篇幅写他的生活经历、思想特征、政治活动之后,真能用于写他的创作特色的篇幅,只剩下一半;而这一半中,最能反映李白创作成就的诗歌特色的分析,又只占一半中的一半。看似一部大文学史,看似文学大家,看似用了整整两章的篇幅,但稍加注意不难发现,真正用于分析李白的诗歌特色和成就的篇幅,只占四分之一。这有限的篇幅,当然无法展开充分的艺术的分析,李白诗歌艺术上的特色,它的美学内涵,只能匆匆带过。既然无法展开充分的分析,那么,李白的文学成就、艺术特色,李白在文学发展的地位等问题,当然也就说不清。我们要写的是 文学史,而不是作家生平史、作家思想史。既是 文学史,就应该以 文学为中心,而不是以生平为中心,以思想为中心。
一些文学史著,对一些作家作品的艺术分析、审美分析,不准确,不传神,味同嚼蜡。没有把作品的美学内涵真正发掘出来。不是艺术鉴赏性的审美描述性的分析,而是简单的理性的介绍。读一部文学史,如同读一般的历史一样,没有文学的特色,没有艺术的审美的味道。作为 文学史,不论分析思想内容还是艺术特色,都应该着眼 文学,着眼文学的美。思想内容,是审美的思想内容,不是一般的思想内容。一些文学史著,介绍作家作品的思想内容,常常还是社会性的介绍、反映论的介绍:它反映了社会生活的什么内容,反映了作者的什么思想,而不是着眼于审美的分析,不是着眼于作品思想内容的审美内涵,不是着眼审美性的思想内涵。我们的文学史著关于作品思想的介绍,它的习惯写法,似乎可以考虑改一改,用 文学的观念来写,用审美的观念来写,而不是泛泛地用社会政治性的反映论的观念来写。至于艺术分析,当然更要着力于艺术性审美性。一些文学史著,分析作品艺术特色,喜欢引古人评语作为论证,常常是古人评某某作家的艺术特色如何如何,而不是自己直接进行分析。古人的评语并不是不可以引用,古人的一些评语往往能准确地把握一些作家作品的艺术内涵。但是,这并不能代替今天的文学史著自己的分析。一些文学史著,则常常是理性的介绍。作品的艺术特色,不应该只是理性的 介绍,而应该是审美性的描述,在描述中分析,在审美描述中把握其艺术特色。我们现在一些文学史著,往往是理性的知识介绍多于感性的审美体悟,冷静的概括分析多于动情的生动描述。加上语言的干巴,表述的呆板,便常常把一片郁郁葱葱、富于审美生命的艺术之林,写成了枯橾乏味、兀突突的毫无生气的几根干木头。
我们的文学史著,应该突出文学本位。以文学创作作为文学史的主体,文学理论、文学批评、文学鉴赏是文学史的一翼,文学传媒是文学史的另一翼。所谓文学本位,就是强调文学创作这个主体及其两翼[2],这一思想无疑是对的。文学史研究,首先考察的是历史的文动,应当努力追求展示文学历史运动的全社会图景,而不能将平面的、单线条的历史局部替代立体的、多元化的丰富历史,这一思想无疑也是对的。从这些思想着眼,就有很多问题值得考虑。比如,文学传媒是文学史的一翼,这是对的,但这就意味着,文学传媒应该在文学史的研究中,在文学史著的描述中占有一翼之位,而现在的文学史著,一般不会涉及文学传媒。我们比较注重一个时期自身的文学创作,而不关注一个时期文学的传媒,不关注这一时期,社会上比较流行的是哪些文学作品,从文学作品流行的这一事实中,说明什么文学史的现象?这一点,我们关注得不够。比如关于主流文学和非主流文学,以什么为标准呢?是以我们今天的标准,还是以历史的事实?比如,关于文学创作,这是文学史的主体,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细究,也有很多问题。比如,这里说的文学创作,是不是仅仅指文学作品?还是指包括作品在内的整个创作活动文学活动?我们现在的文学史著作,一般是把作品分析作为重点,这是我们所理解的文学本位。文学创作以作品为中心,这也应该是对的。但是,我们是依据现存的作品呢?还是依据历史上曾经有过的作品?现在留存的作品,应该只是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大量作品的一部分。依据部分的作品,即使这部分作品是历史上曾经有过的优秀作品,所描述的已经不是历史的原貌,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考虑历史曾经有过的创作状况呢?还有,文学史以作品为中心,是对的,但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把文学史写成作品史,写成作品大选编呢?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影响很大的文学创作活动、文学创作现象,是不是需要纳入我们的研究视野呢?比如,各种宴集作诗,各种诗人群体的活动,倾向性的其他文学现象、文学活动,是不是也属 文学创作活动的范围呢?看来,即使只是考虑 文学本位,也有很多问题需要考虑。我们需要对 文学史作多层面、多侧面、多角度的审美把握,可以有具体的作品艺术分析,像现在很多文学史那样,也可以对一个时代大的审美趋向、审美思潮作宏观的传神的把握,可以有审美意象流变的分析。文学史的发展现象是丰富多彩的,如何把这种丰富的 文学史现象更为生动地描述出来,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一个问题。
三、关于文学 史
需要提出来讨论的第三点,是关于文学的 史的研究。中国文学史是作为 史的研究,这一问题看似解决,其实还有诸多问题值得探讨。
一部文学史著,应该对文学史有一个宏观的整体的史的把握。有些史著有这种把握,但主要体现在全书的导论或各章的绪言里,并没有体现在具体作家作品的论述之中。绪言或导论作了整体描述之后,具体章节、具体作家仍是互不相干的孤立论述,看不出史的脉络。一般的文学史,不可能停留于综述性、总论性,总要把史的描述落实到具体的作家作品分析。在分析中如何把握史的脉络,描述史的发展,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要把握一个作家的文学创作倾向。一个作家总有他的创作倾向,这种创作倾向,往往反映着一个时期文学的史的发展。一个作家总是一个时期创作倾向的代表,要把握一个作家在一个时期文学思潮或者文学流派中的地位。一个时期的文学思潮、文学流派,往往也反映着这一时期文学的史的发展趋向。有些作家,往往是一个时期文学思潮、文学流派的代表人物,把他们所代表的文学流派、所反映的文学思潮描述出来,也就把这一时期文学发展的史的脉络描述出来了。
要准确把握具体作家作品思想和艺术上独有的个性和特点。文学史的发展,不是抽象的过程,而是由具体的作家作品的面貌和发展组成的。具体作家作品,是文学史发展链条中一个接一个的环节。准确把握住了具体作家作品的独有特色,就准确把握住了他们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把文学发展链条的一个一个环节衔接上了。前顾后盼,前后联系,用历史的眼光审视每一个作家,准确地把握作家的创作倾向和历史地位,史的脉络自然也就突现出来了。
但是我们的一些文学史著并不是这样。他们对作家的创作倾向,对一个时期的创作倾向和文学思潮,并没有一个整体的准确的把握,对作家的创作特点并没有准确的把握。他们只是按作家生卒年,散珠一样地前后排序,立章分节,以为只要前后顺序不错,历史的脉络就清楚了。我们传统的表现一个作家在文学史上地位的做法,是按其成就高低大小,一流作家一个作家专立一章甚至两章,二流作家专立一节或者两节,再小的作家,则几个作家立一节。然后像梁山英雄排座次一样,以占有篇幅多少表明某一作家的成就高低大小,表明他在文学史上的地位是否重要。至于具体分析,则大同小异,唐代作家和宋代作家一样,一样的反映民生疾苦,一样的讽谕现实,一样的离怀别绪,羁情乡思,一样的怨愤不平,一样的情景交融。不能传神地写出一个作家的特点,就不能准确把握这一作家在文学史上的地位,不能表现历史的内涵,不能表现史的发展脉络。
应该注意发现和分析文学史现象,分析这些文学史现象的来龙去脉。有些问题我们比较注意清理其来龙去脉。比如,词的起源,由民间词向文人词发展的轨迹。比如,诗歌格律,从永明体如何发展到近体诗律。但是,还有一些文学史现象,我们并不注意分析其来龙去脉。比如一些艺术表现手法的发展脉络,夸张,用典,比兴,等等。比如一些习用意象的形成和衰落过程,内涵的演变过程。比如诗句韵律节奏的演变轨迹。我们对诗歌艺术本身的分析比较注意,但对一些艺术表现的演变轨迹注意不够。
文学史上各种历史因素的相互影响也值得探讨。文人交往,地域文化,家族文化,如何渗透到文学的发展进程?文学传播如何影响文学发展?把文学发展的各种复杂因素弄清楚,史的脉络也就清楚了。
还有其他一些问题也值得研究。比如,如何吸取古代文学研究成果。比如,注意研究经典。比如,我们的文学史多是集体著作,很少个人独著。这原因,是多方面的。很少有人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沉下心来写一部书,我们的文学史著作,受出版社的制约,往往两年甚至一年为期,匆匆忙忙而写,只能集体分写,不可能个人独著。匆忙赶出来的文学史,质量可想而知。我们应该有人潜心十几年、二十几年,编撰个人独著的中国文学史,我们的文学史才会有个性。
以上所论,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提出这些问题,并不意味着作者个人能够解决这些问题,是希望引起学界重视和注意,经过大家共同努力,使我们的文学史研究推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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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陆 林)
A Cultural Study on L ord Zhou D an s A uthorshi p of Seven Songs i n Sh i ji ng
LIU L i zh i
Abstract:Scho lars i n the W arri n g States Peri o d and the Q i n and H an dynasties alleged t h at seven out of the 300songs i n c l u ded i n Shijing(!诗经∀)were m ade by Lord Zhou Dan.H o w ever,such an op i n i o n w as d i s pu ted by so m e l a ter scho lars,whose argum en ts are m ostl y h i g h ly conv i n cing.H istorical even ts,reflected fro m Shijing c ircu lated i n t h e Q i n and H an dynasties,pay m o re attention to teach i n g good m ora lity than caring about whether those events are true or no,t though m ost o f the m w ere fabricated during the period ofW arring States. Therefore,t h e events reflected i n the Crickets recorded by the ba m boo slips collected by T singhua Un i v ersity must have been m ade up by people at that ti m e.
K ey words:Lord Zhou D an;The B ooks of Song s;h i s torica l ev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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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R efl ection on the L iterary H istory R esearch of the PastH undred Years
L U Sheng jiang
Abstract:The revie w of t h e literary h istory researc h over the past hundred years reveals that w e have to pay due attention to the specific works and avo i d turning ne w i d eas i n to ri g id m odes.W e need a concept o f literar y h i s tory wh ich reflects the actual developm ent of literature and a literar y h istory wh ich i s rich i n rea l i d eas.W e should attach i m portance not on l y to t h e artistic analysis ofw orks but a lso to literar y activ ities as a whole,a void reducing the literary h i s tory si m ply to a h istory ofw orks.A s for the i n div i d ualw riters,our literary histo r y should g ive a good understandi n g to the literary trend refl e cted in the ir works and their characteristic literar y contri b uti o ns rather t h an re m a i n a chrono l o g ical co ll e ction of t h e w riters life stories,i n w h i c h a w riter s contri bution is pr oportional to t h e tex tua l space he is allocated.
K ey words:literary h istory research;conceptua l innovati o n;m ode;w riter;wo r ks下载本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