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福斯特是英国现代小说中的/ 支流0, 他没有象乔依斯那样标新立异, 反叛传统, 成为现代派旗手; 但他却是一位真诚的、关注人类命运的作家。他的作品里包含了深刻的人学蕴涵。他在理解人类苦难的同时, 对人类寄予了深厚的同情和极大的期望, 其作品里蕴藏着丰厚的人文内涵。

关键词: 福斯特; 小说创作; 人学蕴涵

王佐良先生在其主编的5英国二十世纪文学史6的最后一章谈到英国文学的/ 品质0时指出: / 首先是它的人文主义。它不常作悲天悯人的泛论, 却总能从实际出发关心人的命运。有些作家特别注重人与人之间的疏通, 如E1M1 福斯特曾说-只求能联系! . 0 ¹ 王先生把人文主义思想视为英国文学的第一特征, 并举出福斯特为例, 应该说是很有见地的。

福斯特( 1879 ) 1970) 是一位现代英语小说创作大师, 被公认为英国小说从传统向现代的过渡时期的代表人物。他漫长的一生经历了英国近一个世纪的社会文化风云变迁。他是两次世界大战的见证人, 还出庭为劳伦斯的5查特莱夫人的情人6作证。但他并不像丁尼生、哈代和叶芝等其他一些长寿作家, 他的小说创作仅限于其前半生( 45 岁前) , 而且终身也只有六部小说。1953 年, 他在接受采访时说: / 我后悔自己没再多写一点。0 º 但一位作家的贡献与水平决不是按其作品的卷帙来确定的, 事实证明, 福斯特有限的几本小说已为他牢牢确立了在英国乃至世界20 世纪文学中不可替代的大师地位。他在作品中特别强调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关系, 强调不同文化、不同阶层间的相互沟通与理解, 努力寻求人类的共同之处, 探求人类合作和共处的可行途径。本文所指的/ 人学0思想就是其作品所体现的深刻人文意识。本文拟就福斯特小说中所表现出的人文思想及其形成作些梳理和分析, 以期更全面地理解这位小说大师。福斯特的作品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他的生活经历。他于1879 年生于伦敦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出生后仅九个月父亲便离开人世。他在母亲和外祖母的抚育下长大成人, 对母亲有着深厚而独特的依恋之情。8 岁开始接受教育, 11 岁时因一亲戚去世留下8000 英镑得以入汤桥公学念书。但他厌恶这种寄宿学校生活, 怀念自己宁静可爱的故乡。» 在5最长的旅行6( 1907) 中, 作者用了相当的篇幅描写主人公罗基执教的索斯顿学校的情况,这实际上就是汤桥公学的写照。福斯特认为, 就是英国的腐朽公学制度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 心灵全然不发达的人0, 他作品的重要主题之一便是探索这种/ 全然不发达的心灵0。

他的故乡在赫特福兹郡的一个小镇, 十分宁静美丽, 这在5霍华兹别墅6 里有详尽描述。17 年入剑桥是他真正的转折点。剑桥大学的经历对福斯特人文思想的形成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剑桥大学旖旎的校园风光, 大学生们的朝气蓬勃及自由思想, 对真理的不懈追求以及人际间随和、宽松、和谐的关系, 使他的思想发生了彻底的变化。社会上复杂冷漠的人际关系与剑桥温馨和谐的人际关系的巨大差异, 使他强烈地感到人际关系的调整是现代人类社会面临的一个重大问题, 他也因此而在以后的几乎所有创作中都孜孜不倦地探讨这一严肃的问题。福斯特生长于教文化背景下, 但却不信仰教, 在剑桥以及以后的整个生活中, 友谊填补了他信仰的空白。友谊对福斯特来说高于一切。他在剑桥充分享受到了师友间的友谊之情, 这些友谊不仅让他终身感到充实和幸福, 而且深刻地影响了他的人生态度, 对他人文思想的形成具有重大意义。有三位剑桥老师须特别一提。一位是奥#布朗宁, 历史教师, 脾气古怪, 但他对友谊格外珍惜和重视, 使福斯特十分感动; 第二位是哲学教师纳#韦德, 他/ 帮助福斯特形成了政治和社会观, 特别是他不信权威, 同情下层阶级和对英国所谓良好规范的痛恨对福斯特有很深影响0 ¼。第三位是高#洛#狄金森, 他的自由思想和无神论观点始终贯穿于福斯特的小说创作之中。½ 在剑桥,福氏还是/ 阿巴斯沙龙0的主要成员( 丁尼生也曾加入这个沙龙) 。这个沙龙奉行/ 亲密的友谊、真诚、奉献0的原则, 而这几点正成了福氏一生的行为准则。福氏与哲学家罗素、作家伍尔夫等/ 布鲁姆斯伯里0派的主要人物交往甚深, 这是英国上层知识分子中具有人文主义思想的一派, 他们强调爱和友谊, 思想敏感, 追求美, 反对旧的传统习俗。福斯特一生的创作所关注的不是国家或政治、经济, 而是人间友谊、人的价值与人性的完美、不同文化之间的沟通, 这种强烈而执著的追求使他的作品饱涵丰富的人文思想。

1901 年, 福氏离开剑桥前往欧洲, 在意大利呆了一年。尽管这次旅行并不令他满意, 但意大利的美丽风光和古老的自由文化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正是这次行程给了他第一个短篇小说的创作素材, 使他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但福斯特真正获得成功, 是5霍华兹别墅6( 1910) 的出版, 这部作品为他赢得了很大的声誉, 这/ 是他事业中的一个转折点, 以及生命的转折点0。¾福斯特不喜欢功名, 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对自己的成功反而有种罪过感, 他担心自己的创作源泉会因此而干枯。同时, 因母亲年纪较大, 性格古怪,脾气暴躁, 他与母亲在感情上产生了从未有过的严重危机。福斯特陷入极度的矛盾和痛苦之中。/ 家庭生活的快乐已荡然无存,,只有离家才可能有幸福。为了追求和谐而安宁的幸福生活, 1912 年10 月, 他开始了一生中首次印度之行。他在印度的所见所闻使他感到英国和印度在文化和精神上有很大的隔膜, 他的旅途感受及对人生的严肃思考凝结为一本经典著作印度之行。在印度之行之后, 福氏未能再写出精彩的小说, 其原因复杂, 目前尚无定论。但诺曼#佩基指出的三点颇为中肯: 缺乏生活源泉、缺乏技巧上的创新, 对自己已出版的小说和希望出版的小说之间的差距感到沮丧。福斯特是位善于思考、独具慧眼的作家。他富有个性的创作与他复杂而独特的人生经历及生活背景显然是不可分的, 特别是他在创作中体现出来的不合潮流0的人学思想更与他自己特别的人生阅历紧密相连。如果说乔依斯、T#S#艾略特、劳伦斯、庞德代表了20 世纪英国文学创作的主流, 那么, 福斯特则只能属于传统长河中的一条支流。乔依斯等现代派作家是激烈的造反者。他们对现代社会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抨击, 对生活感到绝望, 甚至不惜牺牲传统意义上的文学来摹写这个人鬼不分、黑白颠倒、没有信仰、没有生命力量的世界, 有些作品也因此而变得晦涩难懂, 如尤里西斯荒原等待戈多6; 他们的描写让人感到压抑、恐怖、绝望, 对人类没有信心( 这决不是说这些作家没有人文意识) , 甚至描述本身就让人发呕。但福斯特不一样, 他也揭露和批判现代社会的弊端, 但决不走向极端。麦克#詹姆斯认为福斯特的小说/ 只有艺术性, 没有思想性0 Á。对此我们不能同意。十分清楚, 福斯特在作品中反复强调的主题是/ 真诚的友谊0, 他主张人类社会冲突各方的/ 调和与/ 平衡; 他对人类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抱有极大信心; 他不只是让我们看到自己的丑恶和不幸, 也让我们看到一线希望。在现代英国小说所展示的一片漆黑的人类世界里, 他像一盏微弱的灯。应该说, 我们人类需要这样具有强烈人文思想的作家,特别是在灾难深重的20 世纪, 我们更加呼唤这样的作家。

现代世界是一个秩序混乱的世界。人类希望自己, 发明了机器, 但机器文明却成了压抑人性的头号大敌; 人类追求真理, 追求科学, 但科学的高度发达又使人类对几千年的信仰产生怀疑。惨绝人寰的世界大战, 让西方人感到了人性的丑恶, 感到现代社会的不可救药。福氏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他试图找到一条路径来重构这个世界, 拯救人类。

他认为这就是: 重建人与人之间的真诚、信任、友谊和爱。5霍华兹别墅6的扉页上写着/ 只有沟通0。英国诺丁汉大学著名学者卡特教授曾将其很有特色的5英语文学史6( 1997) 赠予笔者, 此新著专门将/ 只有沟通0作为福斯特章节的副标题, 并将此解释为: 如果这些不同文化、不同人生态度、互为排斥的价值观念能够沟通, 那么, 个人与社会就可能形成完美而健康的一体, 人间之爱就可大放光彩。Â这正是贯穿福斯特整个创作的主题思想, 也是作家终生追求的理想。人文主义者培根有句名言: / 人是自己命运的建筑师。有人把福斯特比喻为现代的西绪福斯, 从某种意义上讲, 这个比喻是十分恰当的。西绪福斯明知厄运不可避免, 仍然坚持不懈推石上山; 福斯特也很清醒地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真正相互理解和沟通并非易事, 甚至永远只能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5霍华兹别墅6 的结尾实际上暗示了作者的这一思想) , 但他却从一开始就把消除人与人之间的隔阂, 构建和谐、宽容、融洽的人际关系作为自己创作的主题。他的第一部小说5天使不敢涉足之处6( 1905) 借用18 世纪诗人A1 蒲柏/ 蠢人们却闯进了天使不敢涉足之处0的后半句为书名, 其寓意十分明显。菲力普是位有艺术修养的青年, 他对意大利情有独钟, 痛恨自己生活的索斯敦, 希望逃避这里的生活,而他的姐姐哈瑞特是位虔诚的教徒。他守寡的嫂子里拉嫁给一名叫吉诺的意大利人, 不幸客死他乡。哈瑞特自以为笃信宗教, 是仁慈的化身, 而恰恰正是她把吉诺的儿子绑架回英国( / 为他争回高贵, 孩子遇事故而身亡。关于她的动机, 福氏认为是/ 她的信仰对她浸润太深。但也正是这种对宗教的/ 虔诚0 使她不顾人间自然的父子情怀。小说的寓意,当然是谴责宗教的虚伪的仁慈, 称颂人间自然的真正友谊和感情。菲力普的思想转变是作家描写的重点。他起初认为社会/ 不可救药 一种逃避的态度, 但当他看见凯撒琳在安慰心灵受到创伤、情绪低落的吉诺时, 他被深深地感动了: 他是幸福的。她让他相信这世界上确有崇高与伟大。由于这女人的好示范, 他内心升起一股想成为好人的欲望。因此, 他会努力地实现她对自己的希望。十分平静地)没有虚情假意的祈祷, 也没有咚咚的鼓响声, 他就已转变了。他被拯救了。福斯特用宗教的语言来表现世俗的意义。因为菲力普所获得的拯救完全与宗教无关, 而一切皆由对人的信任而引起。人的这种无私的行为把他从/ 聪明的逃离0拉回到现实生活的轨道上来。这正是福斯特的道德主张不是逃避, 而是面对现实。菲力普从此不再过闹剧性的生活, 而是与母亲一道去伦敦继续工作。读者信服地看到他已从一个狭隘自私、远离社会的遁世者, 转变为一个心胸宽广的入世者。这/ 充分反映了福斯特的良好愿望。最漫长的旅程有较多的自传成分, 着重表现主人公罗基心灵变化的历程。罗基/ 从学校里逃了出来, 冷冰冰的, 没有朋友, 一切茫然, 准备一次宁静而孤独的旅行, 祈祷上帝能奖赏他) ) ) 让他独自一人。但剑桥并未理会他的祈祷。她把他扶起, 安慰他, 给他温暖, 偶尔也嘲笑他, 说不应该这么悲观, 因为他孩童时代的满是灰尘的走廊已使他走上了通向青年的宽敞的大厅。剑桥让罗基发生了很大变化。他的思想与索斯敦的文化本来就格格不入。佩姆布洛克是位野心勃勃的学院院长, 热衷于搞/ 组织。相信需要通过社会形式把人从自由中拯救出来, 最终自己却变成了冷漠的牧师。安谢尔与斯蒂文都相信友谊与智慧, 是作者肯定的对象。安谢尔曾去索斯敦帮助处于困境中的罗基。斯蒂文是寡妇福林夫人抚养成人的。福林夫人代表了乡村生活的粗糙。她丈夫是位理想主义者,追求人间的亲密与友爱, 但她却与丈夫的主张相去甚远。宣扬诚挚的友爱始终是这部小说的主旋律。在小说的末尾, 作家极富深情地描述了斯蒂文父母幸福的爱情生活。罗基彻底转变了, 成了友爱的象征/ 在灰色的生命河流的岸边, 爱是唯一花朵, 当罗基看见斯蒂文喝醉了酒躺在铁路上时, 便不顾一切, 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他的生命。这就是福氏笔下的真正的友爱的力量。最后一章里, 就罗基的小说出版, 斯蒂文与已是牧师的佩姆布洛克大吵起来: / 佩姆布洛克, 有一个世界存在, 你不能把人们都赶了出来。斯蒂文对罗基感激不尽, 是罗基拯救了他的肉体与灵魂。最后他独自在宁静的山间徘徊:

他知道他给了我什么吗? 一位牧师才知道。但像我这样终身在外面工作的人应做些什么? 当他陷入沉思, 夜的宁静被一个声音划破。佩姆布洛克的火车声音远远传来, 一阵光亮从地上晃过) ) ) 又流逝了, 又恢复了原来的沉静。只有一件事像他这样的人可能做。他神情严肃地弯下腰来) ) ) 向孩子致意。他曾把母亲的名字给予了她。

这段极富人情味的收尾文字, 蕴含了深远而丰富的象征意义。我们看到了斯蒂文对生命意义的真正领悟。在佩姆布洛克看来, 崇敬生命毫无意义与作用。当他带着浅薄的自信消失时, / 一位牧师才知道就成了美丽的反讽。作家所张扬的正是对现世生命的崇敬和人间的友爱。人文思想, 从根本的意义上讲, 就是以人为中心, 人高于一切。它/ 相信人的力量, 相信人类具有能力或潜力, 通过理性与科学的方法加上勇气与洞察力, 来解决自己面临的各种困境。在艺术创作中, 作家往往通过具体的文学形象塑造来表述他们对人类的关怀。文学传统的匡扶正义、同情弱者、主张平等、追求自由、宣扬友爱、鞭笞等都是作家关注人类命运的具体表现。必须指出, 人文精神是一个动态的、开放性的概念, 不同时期不同区域或民族存在不同的人文精神。西方文学中的现代人文精神继承了文艺复兴、启蒙运动、浪漫主义以来的传统精神, 却又有其明显的现代特征。福斯特与20 世纪其他严肃而富有责任感的作家一样, 对现代人类的困境深表关注, 但他的关注方式又是/ 福斯特式的0。这主要体现在: ( 一) 人类面临困境, 但并非已到末日而不可救药( 这一点与现代派作家迥异) ; ( 二) 解决人类困境靠自己, 即通过/ 友爱与真诚0, 而不能靠神秘的宗教或超自然; ( 三) 生命是崇高而伟大的, 值得崇敬与珍视。福斯特的几部小说都体现了上述人文思想, 其中5霍华兹别墅6特别强调沟通人际关系, 增强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与信任。福斯特为本书题的扉页警句是/ 只有沟通。这一主题实际上是福斯特先前几部小说主题的延续和明确。故事通过玛格丽特和亨利的婚姻所象征的二者结合, 表达了作家的真诚希望: 不同阶层的人的相互理解和沟通。小说的结尾极具象征意味。玛格丽特( 代表有文化阶层) 与亨利( 代表商业阶层) 联姻, 玛格丽特成了霍华兹别墅的女主人, 并将这别墅赠予其妹海伦和巴斯特的私生子, 代表三个阶层的四个人: 亨利、施家姐妹与巴斯特逃离了现代文明的喧嚣, 回到了自然的乡间, 和谐生活在花香鸟语的霍华兹别墅里。大团圆的结局表达了作者所希望的各种矛盾的化解、不同阶

层人可能的相互理解和沟通。虽然我们不能说也不可祈求作家在一本小说里为我们提出一个解决人类困境的宏大而深刻的理论体系, 但福斯特所主张的人应当相互依赖、相互友爱、彼此信赖这一点, 无疑向我们展现了其罕见的真诚和独特的责任心毫无疑问, 福斯特博大而深刻的人文思想最完整、最充分地表现在其杰作印度之行( 1924) 中。尽管书中有不少诋毁印度的地方, 但不是小说的主旨。他关注的是人类的相互交流与沟通。东西方文化能不能平等地对话, 印度人能不能成为英国人的真正朋友。这是作家研究与探索的严肃课题。

印度之行以印度为背景, 围绕英国妇女安德娜被谋杀而产生的一系列暴力事件来展开, 展示教、教和印度教的相互碰撞与交锋。审判一直未弄清楚谁是真正的凶手, 或者这桩谋杀案纯粹是安德娜自己的幻觉。西里尔#菲尔丁, 一位中年学院学长, 相信这个世界是人们希望相互依靠的世界, 知识、文化和善意能帮助人们取得良好的效果。他与其他英国血统的印度人不同, 主张与其他文化沟通。他与穆斯林医生阿热兹相处得十分融洽便是例子。当阿热兹被认为是谋杀嫌疑犯时, 种族关系变得十分紧张, 菲尔丁仍支持印度人反对自己的同胞, 并因此成为众矢之的, 陷入困境。但他对友谊与善意的执著又令人钦佩。菲尔丁与安德娜有段发人深省的精彩对话: / -你讲得很真诚, 不管怎样。.-我养成了真诚的性格; 问题是, 有何益处?. 他更喜欢她了, 他脸上露出笑容: -带我们入天堂。. -会吗?. -如果天堂存在。. -菲尔丁先生, 你不信天堂存在, 可以这样问吗?. 她羞怯地望着他。-我不相信。但我相信真诚会把我们带到那里。.菲尔丁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福斯特的思想: 不相信信仰, 但相信真诚。要与人沟通, 与人友爱, 靠什么呢? 靠真诚。真诚是一切沟通与理解的基础, 也是作家所倡导的人文思想的一个最基本的要素。

事实上, 正是安德娜自己出于真诚, 不相信阿热兹是谋杀者, 虽然她在感情上倾向于这样的看法。她因此而放弃了这一控告。她认为, 虽然这不是/ 有利的裁决, 但这是公正的裁决。她的勇敢行为赢得了菲尔丁的尊敬。菲尔丁发现/ 她不再是审视生命, 而是被生命审视, 她已变成了真正的人。这是一次痛苦的心灵历程, 是真诚赋予安德娜新的生命。菲尔丁的人文思想, 包括安德娜的人文思想, 当然绝对不能完全解决现代社会中所有复杂的问题, 但却为人们走出困境提供了最基本的东西。

福斯特研究专家布兰德伯里教授在其颇有影响的论文两条通往印度之路: 福斯特的维多利亚特征与现代特征6中指出, 应正确评价福氏的维多利亚观念) ) ) 使艺术成为美好道德的传播器和他创作技巧中的现代特征, 如象征主义。布兰德伯里教授在印度之行前言的结尾一段话耐人寻味: / 这本书不仅因其完美而娴熟的艺术技巧而让我们感动, 而且是它倡导的道德观让我们感动。我们这样讲, 很有必要。福斯特是位真正的人文主义者, 他的声音是人性的呼唤。福斯特试图用爱和真诚唤醒人类的努力赢得了众多评论家的赞誉。克林格普拉斯在现代世纪6( 1966) 中辟专章/ 福斯特先生的好影响讨论福斯特作品对人们思想行为的良好影响。作者认为, 福斯特在教育选民方面比20 世纪任何一位作家都做得多。福斯特对艺术的价值有特别的认识。在1949 年题为为艺术而艺术的报告中, 他指出: / 艺术是这个混乱世界里我们生活的一种有秩序的产品。作为一位有艺术良知、有高度人文意识的小说家, 福斯特的创作历程正体现了他试图在人类社会中寻找/ 秩序或/ 重构秩序的不懈努力。从根本的意义上讲, 福斯特的理想与西方当代诸多哲学家和文学家如胡塞尔、庞德、弗罗斯特等人努力用自己的方式重构世界秩序的总趋势是完全一致的。福斯特的根深深扎在英国文学的传统里。他自己承认深受巴特尔、简奥斯丁等作家的影响, 而他的人文思想则吸取和继承了18 世纪启蒙主义和19 世纪浪漫主义的人文思想, 具有理性、怀疑等特征。回顾20 世纪英国文学发展史, 我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大多数经典作家都迟迟不被社会所认可与接受, 如艾略特、乔依斯、康拉德、劳伦斯等皆因其作品超前、奇异、晦涩难懂0而未被立刻接受; 但福斯特则相反, 他是因/ 太容易理解而很久未引起注意。在福斯特已被当然地列入难读而耐读的经典作家的行列之后, 我们再品味上述这一有趣现象, 的确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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