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6月
武汉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Social Science Edition )
Vol.18 No.3J une 2005
“索卡尔事件”的哲学文化意义问题研讨综述
孙德忠
(武汉理工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湖北武汉430063)
收稿日期:2005204212
作者简介:孙德忠(1971-),男,湖北省襄樊市人,武汉理工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副教授,哲学博士,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科学
技术哲学研究。
摘要:索卡尔事件是对反科学思潮的特殊形式的批判,反科学思潮与后现代主义具有内在的亲缘关系。推动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的融合,倡导科学文化是第一文化,抵制反科学主义倾向,是当代中国文化发展战略的核心。
关键词:索卡尔事件;科学文化;人文文化
中图分类号:C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77(2005)03-0322-04
我校政治与行政学院科学技术与社会研究中
心于2005年创办“谷雨论坛”。“谷雨论坛”成立以来,经常以学术沙龙的形式开展学术研讨活动。2005年4月,“谷雨论坛”以“索卡尔事件”的哲学
,该文即是这次研讨中部分学人观点的综述。
10年前肇始于美国著名的文化研究杂志《社会文本》的“索卡尔事件”至今余响不绝。其影响随着近年来后现代思潮的传入在国内引起了种种热烈的回应,以至于批判现代性和反科学主义倾向几乎成为当今学界的一种时尚。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努力构建和谐社会的背景下,如何看待科学的社会功能以及怎样理解科学与人文的关系、中国目前究竟需不需要反对科学主义等,不仅具有深刻的理论意义,而且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
一、“索卡尔事件”的文化背景和哲学意义
黎德扬教授对“索卡尔事件”的社会文化背景进行了分析。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来,随着后现代主义向科学领域的渗透,在知识界充满着对科学技术的价值持怀疑倾向的相对主义思潮,其特点是:对科学研究的逻辑标准、客观真理与实验证据等认识论价值进行质疑,强调政治权力的规
则,把科学变成一种权力,一种靠金钱运转的游戏,一种服务于其赞助者的手段。在其中科学家堕落了,堕落为争权夺利的政客。在过去20多年中,大量“进步的”和“左派的”人文社会科学家,由于受法国思想家的后现代主义和美国的女权主义影响,已经抛弃了文艺复兴的思想遗产,投入各种相对主义的怀抱。
科学元勘认为,科学研究要比科学家所承认的更容易受到社会的污染,对真理和客观性的追求应该根据科学所依附的政治意识形态、部落文化以及性别等外部因素来确定。科学史上对科学进步的英雄般的赞美叙事,受到了科学元勘的怀疑。这种对科学的歪曲,曾受到科学家的猛烈抨击,《高级迷信》一书率先发动了这场反击战,索卡尔是后继者中最有影响的人。索卡尔的论文一出现,就立即触发了一场席卷全球的由科学家、持实证主义立场的哲学家组成的科学卫士与后现代思想家之间的“科学大战”。这是一场真正的科学与人文的大论战。在人类思想上,还没有出现过涉及面如此广泛的论战,它几乎涉及到人类文化的各个领域,吸引着全球如此众多的科学家、哲学家和人文学科的研究者的介入,而且这场论战已经进入到了大众传播媒介,引起了人们的广泛注意。
黎德扬教授认为,索卡尔事件的哲学意义在于它是对反科学思潮的特殊形式的批判。他认
从认识论根源上看,当代科学技术思维方式发生了重大的转变。它的主要特征是:从绝对走向相对,从单义性走向多义性,从精确性走向模糊性,从因果性走向偶然性,从确定性走向非确定性,从分析方法走向系统方法,从定域论走向场论,从时空分离走向时空统一等等。科学自身的发展冲击着传统的思维方式,在科学思维方式和科学研究方式的转变中,产生着相对主义。科学界的困惑也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反科学思潮的蔓延。
二、关于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的关系
“索卡尔事件”的直接哲学文化意义在于它在更深刻的层次上和更广阔的范围内挑起了科学与人文两种文化的论争。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的割裂与制衡,是人类近代思想史上一条醒目的轨迹。所以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的关系再次成为本次研讨的兴趣中心。
孙德忠博士认为,古代世界人们的生活更多地浸淫着人文文化的色彩。近代以来,科学文化异军突起,在实证主义的鼓噪下开始挑战人文文化的合法性,拉开了19世纪到20世纪初两种文化众声喧哗的序幕。近百年的论争中,极端的“交恶说”因其片面的彻底性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更为重要的是,它无法阻挡两种文化融通汇合的现实潮流。因此,在两种文化之间关系的讨论中,重要的已经不再是这种融合是否可能的问题,而是如何可能的问题,即两种文化融合的根源何在以及如何理解这种融合。从哲学生存论的视域契入,或许是理解这一问题的一种合理进路。
首先,科学文化是人类生存背景的延伸和拓展。在生存论的语境中,人是依赖、创造和占有文化的存在物,人的活动的任何产物都将进一步转化为他继续活动的条件。科学原本追求的是与人无关的自然现象的知识,但这种知识通过人的活动又进入人的生活世界。科学文化的昌明意味着人类生存背景、生存空间的延伸,标志着人在宇宙中活动能力、活动范围的拓展。
其次,人文文化是人类生存根基的铸造和自觉。人在本质上是生活于社会之中的精神存在物,活动空间的拓展和生存背景的延伸无法替代内省的精神诉求。人文文化通过对历史之迷的破译确立人对历史和实践的依赖,澄明人类生存的意义和根基,使人成为自己的真正的主人。科学文化崇尚“求知是人类的天性”,人文文化则对一切探求保持人类学的关注和自觉,其最终的指向是“学问无道之他,惟求心安而已”。
再次,两种文化的融合是人类生存完整性和丰富性的具体展现。人的生存活动不是单一的界面,而是环绕在必然与自由周围的一系列两极对立形成的复合体,人类生存只能是在这些两极之间的张力中所进行的抗争与劳作。若说科学文化是思之结晶,那么人文文化则是诗之绽放。思而无诗则罔,诗而无思则殆,既思且诗才有健全、健康、持续的人类生存。所以,两种文化的融合不仅在于它们外在功能上的互助补益,而且更在于它们同根共源地生长于人类生存活动之中。
彭列汉副教授认为,科学与人文都深深地根植于人类实践,是人类社会行进所依赖的两足。人类不能没有科学,我们日益便捷而富足的物质生活都源自于科学技术发展的成就。人类也绝不能没有人文,我们要关怀生命价值,关怀生活的目的和意义,关怀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因此,科学与人文应该从对抗走向对话。对抗只能是互相拆台,而对话则有益于沟通和理解,有益于双方更好地认识对方和反省自身。事实上,无论是科学还是人文,都有自身的局限性,都不可能解决人类所面临的一切问题。科学不能没有人文,人文也不能抛弃科学。必须双方握手言欢,携手共进,才是时代之幸,人类之幸。
毛新志博士认为,“索卡尔事件”引发的“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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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期孙德忠:“索卡尔事件”的哲学文化意义问题研讨综述大战”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它暴露了在人类文化领域里普遍存在的误解、偏见与不信任达到了何种程度。两种文化在侧重点上存在差异,这不容否认,但是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的及其矛盾却不是两者本身所固有的,而是由于人的认识的差异或人为因素造成的。科学不能解决人世间的一切问题(比如不能解决恋爱问题、人生意义问题等),人文同样也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双方各有其适用范围,也各有自己的短处和长处。在宽容、多元的文明社会中,双方固然可以经常提醒对方“你不完美”,“你非全能”,但不应该相互敌视、相互诋毁。只有求同存异,和而不同,不断地走向融合才是二者发展的必然之路。
对于两种文化的关系,洪涛副教授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认为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既无融合之必要,也无融合之可能。首先,就整个人类文化体系而言,分化以及由分化导致的多样化是其进化发展的基本样态,人类文化体系应当保护其自身多样化的构成,才能应对复杂多变的现实世界。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是人类文化体系的两大性质域,其内部都包含有次级性质差异的具体文化形式。人类文化在属性向度上的分化,标志着人类具备了应付不同生存界域的手段,是人类进步的体现,是文化进化的体现。因此,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之融合实无必要。其次,由于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在人类的存在和活动方式中,分别应对的是人类生活的不同界域,它们在前提预设、概念体系、活动程序等方面具有与各自对应的人类生活界域相一致的规定性,不可通约。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在人类文化体系中的地位与作用不同,两者不可相互替代。因此,两种文化的融合亦无可能。科学文化与人文文化只有按照各自的规定性发展,才能在人类文化体系中,地位各得其所,作用相得益彰。
三、关于科学文化是第一文化的问题
从“索卡尔事件”广泛的社会影响和当代中国社会发展的宏观背景出发,杨怀中教授提出一个新观点:科学文化是第一文化。他认为科学文化作为科学社会功能的理性结晶,既提升了文化的科学含量,又增强了科学的文化气息,从而创造了一种全新的文化形式。科学文化作为一种高层文化,它具有并发挥着其他文化所不能取代的特殊的社会功能,“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理念逻辑地包含有“科学文化是第一文化”的意蕴。当今社会,科学文化不仅自身在蓬勃发展,而且对人类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等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他从四个方面论证了这一观点:
第一,科学文化作为人类文化发展的一种高级形式,标志着人类社会进步和发展的水平。历史上没有哪一种文化像科学文化那样对社会的进步和发展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没有近现代科学就没有近现代的社会文明。科学文化丰富和提升着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内容和形式,现代社会也一定应该是一个科学技术高度发展、科学文化广泛弘扬的社会。
第二,文化力是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文化力的核心正是科学文化。确立科学文化是第一文化的地位,不仅是坚持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实施科技创新工程的需要;也是坚持科学技术是第一精神力量,从根本上提高文化力的需要。
第三,在全社会弘扬科学文化,是当代中国现代化建设提出的历史性课题。中国传统文化虽然历史悠久,但是缺乏建立近代科学基础之上的科学文化。因此,在我们的民族文化中,如果没有科学文化的渗入,就谈不上文化的现代化。第四,科学文化不仅是先进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先进文化建设的基石和先导。在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今天,必须高度重视科学文化建设,抢占科学文化的制高点。
龚时中教授对这一观点进了反驳。他认为,提出科学文化是第一文化,旨在更加重视科学技术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其用意可以理解,但从逻辑上和学理上却难以成立。原因在于:
第一,从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并不能够必然推出科学文化是第一文化。因为这两个判断所判定的对象和范围都不相同,而且这两个判断由于缺乏必要的逻辑联系所以不能构成有效的推理形式。
第二,从科学文化是第一文化的论断倒是可以推出人文文化是第二文化的结论。但是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无论是从它们的历史地位还是从历史作用来看,它们都不是第一和第二的关系,而是同源共生、互利互动的关系。两种文化都是人性的品质和才能的表征,它们根植于人性之中。缺损任何一个方面,都会带来人性的不健全;挤压任何一方面,都会导致人性的畸形发展,而人性的畸形发展必然导致社会的单向度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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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认为文化力的核心是民族凝聚力。而民族凝聚力既不单纯是科学文化,也不单纯是人文文化,而是由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特别是由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铸成的一块整钢。
四、关于当代中国是否需要反科学主
义的问题
黎德扬教授是国内近年来持续关注反科学主义思潮的学者之一。他指出,我国反科学思潮的出现是对国际反科学思潮的反应。后现代主义与反科学思潮之间具有内在的亲缘关系。后现代主义传入我国,未经批判而得到广泛传播。它把科学看成是由社会环境、政治权威、经济利益和意识形态等组成的复杂网络下的一组精致的约定,不具有客观的可验证的基础。这种极端的社会建构论是通向反科学主义最便捷的桥梁。由于我国科
学意识和科学素质较之西方发达国家更为薄弱,传统文化和封建迷信对科学的阻抗本来就十分强烈,因此更易于迎合这种所谓的新思潮。在当前条件下,对科学万能的幻想和对反科学思潮的漠视同样必将使我们付出沉重的代价。而发展科学事业、弘扬科学精神,将是捍卫中华民族魂的永久性课题。
孙德忠博士认为,对中国社会现代化的现实而言,科学文化还没有真正完成它的概念,科学精神尚未真正扎根,科学知识还有待于进一步走进大众生活。所以,我们没有必要跟在后现代主义的后面重复反科学主义的高调,而应扎扎实实地为科学文化的发展壮大破除坚冰、清理地基。当今中国的文化发展战略只能是建立以科学文化为主导的两种文化融通汇合的新型文化体系。
(责任编辑 韩)
The Summ ary of the Symposium on the Philosophy 2culture
Meaning of Sokal Incident
SUN De 2zhong
(S chool of Politics and A dmi nist ration ,W U T ,W uhan 430063,H ubei ,Chi na )
Abstract :So kal incident is a particular critique against t he t hought of anti 2science ,which has essential relation wit h po st 2modernism.The core of st rategy of cult ure develop ment of modern China is f using t he scientific cult ure and humanism cult ure toget her ,advocating scientific cult ure as t he first cult ure and resisting t he t rend of anti -science.
K ey w ords :Sokal incident ;scientific cult ure ;humanism cult 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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