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第3期
金融科技与金融创新研究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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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少波 张友泽 梁晋恒摘要:现代新型信息技术与金融业的深度融合势头方兴未艾,金融科技驱动的金融创新已经并将继续对金融业和传统金融体系产生巨大而深刻的影响,但它在广受褒誉的同时,也出现了不少让人疑惑㊁诟病的现象㊂金融科技驱动的金融创新对金融体系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其影响路径和机理如何,特别是它能否更好驱动金融业发展?此类问题已经成为金融科技领域广受学术界关注和讨论的重大问题㊂本文从金融科技概念的内涵和外延辨析,金融科技驱动金融创新发展的动因㊁路径和理论机制以及金融科技对金融业的深层次影响与内在机理等方面对相关文献进行了系统梳理㊂据此,本文展示了金融科技驱动金融创新发展研究的新进展㊂
关键词:金融科技 金融创新 金融发展
一㊁引言
近年来,金融科技驱动的金融创新对金融业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一问题广受学界和业界的关注,金融科技所包含的底层技术及其衍生的新业态甚至被一些人寄予了改造乃至金融业的期望㊂金融科技浪潮的涌现,一方面是因为新型技术的成熟与应用,可以匹配客户更加多元的金融需求,缓解金融机构降低成本和提高利润的压力(L i ue t a l ,2020);另一方面是因为金融监管在金融机构和金融科技创业公司之间执行标准的差异(B u c h a ke t a l ,2018;C u m m i n g &S c h w i e n b a c h e r ,2018),使后者在宽松的监管环境中快速发展㊂此外,美国次贷危机暴露了传统金融系统的脆弱性,降低了人们对银行等传统金融机构的信任(T h a k o r ,2020)
,转而开始对新兴金融模式和业态产生兴趣㊂然而,金融科技在驱动金融创新发展的同时,也出现了不少让人疑惑㊁诟病的现象㊂譬如,金融科技创新通过算法合谋衍生的金融垄断在一定程度上损害了竞争,削减了消费者福利(C o n g &H e ,2019;C a l v a n o e t a l ,2020),刺激了客户过度消费㊁超前消费并收取了高额利息(M e l z e r ,2018;G a t h -e r g o o d e t a l ,2019),提供了规避监管的技术而滋生非法交易(F o l e y e t a l ,2019)等㊂我国则出现了诸如P 2P 平台的大面积暴雷①,蚂蚁金服的过度杠杆化②,互联网企业的用户数据隐私泄露等问题㊂这些由金融科技机构以种种方式和路径介入金融业而引发的金融科技乱象,展示了金融科技的另一
621 *①②刘少波,
暨南大学南方高等金融研究院㊁广州华商学院广东华商金融科技研究院,邮政编码:510632,电子邮箱:t l i u s h b @j n u .e d u .c n ;张友泽,暨南大学经济学院,邮政编码:510632,电子邮箱:y o u z e r @f o x m a i l .c o m ;梁晋恒,广州华商学院广东华商金融科技研究院,邮政编码:511300,电子邮箱:a n g e l j o e @126.c o m ㊂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18B J Y 242
)㊂感谢匿名审稿专家的修改意见,文责自负㊂P 2P 平台是金融科技新业态曾经的最突出的代表㊂中国P 2P 平台的野蛮扩张在2015年达到顶峰,
据网贷之家数据统计,当年运营的平台数量为3437家,但由于监管真空,非法集资㊁诈骗等乱象层出不穷㊂监管清退至今,P 2P 网贷平台数量已完全归零(参见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陈雨露在国新办举行的2020年金融统计数据新闻发布会上的情况介绍,网址h t t p ://w w w.s c i o .g o v .c n )㊂如果简单以通过蚂蚁集团发生的贷款余额与净资产计算,截至2020年6月30日,蚂蚁集团以旗下两家小贷公司358.25亿元的净资产撬动了金融体系内2.1万亿元的贷款余额,即蚂蚁集团的杠杆超过60倍(
资料来源:根据蚂蚁集团A 股招股说明书中的数据计算所得)
㊂*
面,并因此令人不由得提出金融科技是否会使金融业变得更好还是更糟的问题㊂基于此,近年金融科技领域广受学术界关注和讨论的一个重大问题是,金融科技驱动的金融创新会如何影响金融业发展㊂本文旨在对相关文献进行全面梳理,展示金融科技驱动的金融创新在理论研究上的新进展,并在此基础上展望这一领域未来研究方向㊂
二㊁金融科技概念的内涵和外延辨析
虽然 金融科技 (F i n T e c h )一词最早出现在20世纪70年代①,但这一概念广受关注且被高频使用则是近年来出现的趋势;同时,近年来金融科技现实发展的快速态势又赋予这一概念新的含义㊂因此,对金融科技的学术研究至少目前还无法绕开(像那些已然成熟并广为认同的概念一样)对这一概念的内涵和外延做出辨析㊂否则,就有可能因各说各话而无法进行理论积累和识别理论的边际增长,更无法进行理论研究范式构建㊂
有学者从宏观的世界史视角将金融科技的发展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1866年至1967年,主要标志是以跨大西洋电报系统为代表的金融信息交易和支付的急剧变革;第二阶段从1967年至2008年,
主要标志是传统金融机构使用信息技术加强其服务与产品,其代表有电子支付和清算系统㊁A T M 设备和网上银行;第三阶段从2008年至今,
主要标志是由新型金融科技企业直接向客户提供非中介的金融服务,使金融业出现一种新的竞争环境(A r n e r e t a l ,2017;C h e n e t a l ,2019;T h a k o r ,2020)㊂这种划分有追根溯源之意义,但无疑将金融科技的历史过度提前了,并因此导致金融科技的过分泛化㊂基于此,目前学者们具有普遍共识的是,当今金融科技的发展正处于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阶段㊂但究竟如何定义和理解这个阶段的金融科技,特别是如何界定其内涵和外延,现有文献中的观点莫衷一是㊂
1.金融科技的本质是技术㊂这是一种较为直观的认识,C h e ne t a l (2019)认为所有可以创造或强化金融服务供给的技术都可以广义地定义为金融科技㊂他们使用机器学习算法并按照专利注册
情况将金融科技方面的技术具体划分为网络安全技术㊁移动支付技术㊁数据分析技术㊁区块链技术㊁
P 2P 网贷技术㊁
智能投顾技术和物联网技术㊂其他类似的定义还包括金融科技是一系列广泛影响金融支付㊁融资㊁贷款㊁投资㊁金融服务以及货币运行的技术(M a &L i u ,2017),金融科技是用以描述金融机构所采用的包括数据安全㊁金融服务交付等众多新型技术的新术语(G a i e t a l ,2018)㊂但有学者强调金融科技中的技术通常是指那些致力于解决传统金融服务机构中以客户为中心的产品供给方式不足的性数字技术(B u n n e l l e t a l ,2020),是用于向市场提供金融产品和服务的区别于现有技术的复杂技术(K n e w t s o n &R o s e n b a u m ,2020
)㊂可见,这种观点虽然强调的是技术,但它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技术在金融中的应用,而是带有性的新型复杂技术,主要指大数据㊁云计算㊁人工智能㊁区块链等现代信息技术㊂或许因为这样,这些技术与金融的深度融合才产生出一个新的特定的概
念
金融科技②㊂2.金融科技是一种技术驱动的金融活动或金融创新㊂或者说,
金融科技属于一种新型的商业模式㊂M i l i a ne t a l (2019)认为金融科技描述了与互联网相关的现代技术(如云计算㊁移动互联等技术)与金融服务行业(如贷款㊁支付㊁货币价值转移和多样化的银行业务等)的连接㊂T h a k o r (2020)认为金融科技的核心是使用技术去提供新的产品和改善金融服务,是金融创新进化过程的一部分,理
论上风险与收益并存㊂
3.金融科技可以界定为金融科技公司㊂这通常是基于简化实证研究的考虑而界定的概念㊂
721 刘少波等:金融科技与金融创新研究进展
①②最早使用F i n T e c h 这一表述的是汉诺威信托公司时任副总裁B e t t i n g
e r (1972)的定义: 银行业的专业经验与现代管理科学和计算机技术的结合㊂
很少见因某些特定技术与某个行业的结合而形成一个 某某科技 这类特定概念的情况,比如大数据㊁人工智能等技术与制造业的结合并没有因此产生 制造科技 概念之类㊂与 金融科技 在形式上类似的一个概念是 科技金融 ,但后者主要讨论金融如何服务于科技创新发展,这和本文的核心概念 金融科技 具有本质区别㊂
2021年第3期
F o r t n u me t a l (2017)认为F i n T e c h 指的是那些使用传统商业模式之外的技术运营金融服务的公司,
这些公司致力于使用通讯㊁互联网和自动信息处理等技术寻求改变提供这些服务的方式㊂G a i e t a l
(2018)则认为F i n T e c h 除了指代被金融服务机构采用的新技术外,通常还可用于指代业务范围宽泛的企业或机构中的金融技术部门,这些主体使用信息技术以提升服务质量㊂B u c h a ke t a l (2018)和F u s t e r e t a l (2019)将金融科技界定为那些所有抵押贷款申请流程的处理均在线上完成且没有人工干预的贷款机构①㊂4.金融科技可以理解为一种系统性的宏观现象㊂O m a r o v a (2019)认为金融系统中长期存在两种行为主体:一是谋求利润最大化的私人行为者,他们把控分配资本的控制权,其行为产生了金融风
险;二是代表公众利益的主权主体承担维持系统性金融稳定的责任㊂金融科技的出现潜移默化地重塑了两种行为主体在金融体系中的权势㊁能力和角色方面的平衡格局,使私人行为者得以持续增加其交易性金融资产,并成比例地扩大其交易活动,但同时还破坏了主权主体防范系统性风险的能力根基,潜在地加剧了当前金融市场乃至更宽范围经济中不同行为主体之间的紧张与失衡㊂金融科技具有的充分发挥破坏稳定机制②的潜能,使其对公共的制定造成强有力的挑战㊂
5.符合某些综合特征的商业模式㊂这种观点则较为综合,
甚至未明确区分金融科技实质属性的异质性,仅提出金融科技具有的特征㊂例如,L e e &T e o (2015)认为金融科技具有边际利润低㊁轻资产㊁可扩展性㊁创新性和可塑性高五大特征,并将之总结为L A S I C 法则,
同时指出这一法则可用于指导创造具有改善收入和财富不平等社会目标的可持续商业模式,且每一种成功的金融科技商业模式都符合这一法则㊂
6.金融科技指能够推动金融创新,
形成对金融市场㊁机构及金融服务具有重大影响的商业模式㊁技术应用㊁业务流程和创新产品的技术手段㊂这是来自金融稳定理事会(F S B ,2016)的定义,其界定既包括技术也包括技术驱动的金融创新及其产出成果,因为其较为契合现阶段金融科技发展的多变性特征而被巴塞尔银行监督委员会(B C B S )所采纳㊂同时,F S B 是一个协调金融监管,制订并执行全球金融标准的国际组织,因而其关于金融科技概念的定义被认为比较权威并被广泛使用㊂
综合以上观点可以发现,目前人们对金融科技内涵和外延的认知还存在较明显的分歧,甚至可以说是众说纷纭㊂但是,无论学者们如何理解金融科技,下述三个方面是可以肯定的:(1)目前主要的分歧点在于各自侧重点的不同,有的侧重技术,有的侧重金融,有的则侧重二者的结合及其产生的
结果;(2)任何一种认知都无法以非此即彼的方式排斥另一种认知,即不同观点虽有分歧但并不相互排斥或否定;(3)在当前背景下,后端的新型信息技术和前端由技术驱动的金融创新,都是金融科技内涵的两个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部分③㊂不同后端技术的相互交叉组合驱动产生了不同形式的金融创新,由此使得金融科技驱动金融创新发展的方向㊁效果㊁场景适用性等均存在较大异质性㊂从金融供给的角度讲,金融科技驱动的金融创新的异质性极大丰富了金融产品和服务的种类,为满足金融需求提供了个性化定制的潜能,拓展了金融活动的广度和深度㊂三、金融科技驱动金融创新发展的动因和路径
近年来,金融科技驱动金融创新呈现迅猛发展态势并展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新金融业态及应用场景㊂金融科技发展有其深刻的内在逻辑,具有趋势上的必然㊂但是,金融科技究竟如何驱动金融创新发展,新型的金融科技企业和传统金融机构在发展金融科技方面有何异同,所开发的技术和产品在形式上有什么差异,金融科技是在金融业内部爆发的抑或是一种外部力量推动的变革等,
821 ①②③例如Q u i c k e nL o a n s 就是这种典型的金融科技公司㊂
破坏稳定机制是一个类似于式创新的概念,指的是原本不存在的一系列金融科技创新的出现取代了人们过去稳定的金融工具使用习惯,使提供传统金融产品的机构被挤出市场㊂
后端新型信息技术指的是大数据㊁
区块链㊁云计算㊁人工智能等具体的底层技术㊂前端技术驱动的金融创新指的是直接接触消费者的金融科技创新产品,如大数据信贷㊁智能投顾等㊂
这些问题可以归结为金融科技驱动金融创新的动因和路径问题㊂现有文献展示了三种力量以及相应的三种路径,并进一步讨论了相关的问题㊂
(一)互联网巨头强力介入金融科技驱动了金融创新发展
从国内外的现实发展情况看,大型互联网企业可以说是金融科技生成和发展的引领者,它们利用自身优势强力介入金融创新,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金融产品㊁服务㊁业态和模式的创新㊂一方面,那些互联网头部企业特别是电商平台在日常经营中积累了海量的客户群体和交易数据①,天然具有金融科技发展的良好生态㊂它们可以应用大数据㊁机器学习等技术帮助小微商户融资;可以收集前端数据用于信用评估,包括中小企业客户和竞争对手的交易数据㊁实际销售额和客户评价等㊂例如,
阿里巴巴利用交易数据㊁行为数据㊁评级数据和个人资料数据进行信用评估(L i ,2018)
;京东物流结合企业的财务数据㊁物联网技术跟踪的物流信息以及付款信息对客户进行信用评估(T s a i&P e n g ,2017)㊂另一方面,金融科技通过整合电子商务产业价值链可以有效提升这些互联网巨头的收益和竞争力㊂电子商务企业竞争力的提升需要以运营效率的改善为前提,而运营效率与流程透明度㊁价值链上合作伙伴联系的紧密度㊁信息实时共享和自动化系统的机制效率相关(L e ee t a l ,2004;P r a -m a t a r i ,2007;G u o &L i a n g ,2016),金融科技对这些要素的赋能显著降低了电商企业价值链上的信息不对称程度,促进了电商企业竞争力的提升㊂如C h e n e t a l (2019)研究指出,金融科技通过帮助整合包括供应商㊁客户和配送过程的电子商务产业价值链,显著增强了京东的竞争力㊂再一方面,由于金融科技在电商企业价值链上的广泛应用,电商得以有效评估那些使用平台的合作企业的信用风险与还款能力,从而有能力为其提供融资产品,而这些产品对用户更有吸引力和竞争力(C h e n e t a l ,2019)㊂(二)金融科技初创企业快速发展并催生金融科技
金融科技公司是通过技术开发推动金融创新的最活跃力量,它们在技术开发方面具有较高的创造力,并且很多这类公司已然生成了一些新的金融业态㊂相比较由互联网巨头派生的金融科技公司,这类主体多为初创型企业且数量众多㊂C h e ne t a l (2019)发现由大企业推动的金融科技创新所占比重较小,而中小企业或个人开发的技术约占其研究样本总数的62.7%㊂
初创型金融科技公司的快速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良好的孵化环境,包括孵化器㊁风险投资㊁信息技术部门的经验等㊂G a z e l&S c h w i e n b a c h e r (2020)研究发现,孵化器是培育金融科技初创企业的有效场所,在孵化器中的金融科技企业失败的风险要低得多;并且,大多数金融科技公司都在
空间上以集群的方式呈现,集群的规模越大,越能吸引新的金融科技公司,从而降低初创金融科技公司失败的风险并增加其被收购的概率㊂C u m m i n g &S c h w i e n b a c h e r (2018)认为,缺乏大型金融中心的国家普遍存在金融科技风险投资,但规模较小的金融科技风险投资在缺乏主要金融中心之国家的失败概率较高㊂C o j o i a n ue t a l (2020)研究发现,在金融科技企业成长的早期,信息技术部门运营积累的经验对于培育新的初创型金融科技公司更重要,但随着金融科技公司的成长,信息技术部门的经验对于公司成长的重要性逐渐下降,而金融部门积累的经验则日趋重要㊂此外,B r a n d l&H o r n u f (2020)指出,由于摆脱了传统的基础设施束缚和相对较低的组织复杂性,金融科技公司在行为决策方面更加敏捷㊁创新更快,在创新方法上也更加激进㊂还有研究发现,金融科技企业的兴起仅有30%是由技术进步所驱动,另外70%的驱动因素来自监管的相对宽松(B u c h a ke t a l ,2018)㊂关于金融科技公司如何促使金融科技发展的问题,B u c h a ke t a l (2018)给出了两个方面的解析:其一,金融科技公司可以使用更多的数据和不同的模型给其贷款定价;其二,在客户申请贷款的过程中,金融科技公司不需要借款人像传统银行要求的那样提供诸多烦琐的申请文件,为客户提供了更
921 刘少波等:金融科技与金融创新研究进展
①据第一财经商业数据中心研报‘创造新消费:数字时代的经济新动能“数据显示, 天猫双11 购物节的日交易额从2009年的5000万元增长到2020年的4982亿元,
这为蚂蚁科技提供了巨大的交易结算场景,并积累了海量的客群及其相关数据信息㊂同时,字节跳动公司旗下抖音A p p 的每日活跃用户数量(
D A U )超过6亿,借助平台优势,字节跳动强势进入金融行业㊂通过占据互联网前端的流量优势,互联网企业可以利用数据中台开发不同的金融产品提供给不同的客户㊂
2021年第3期便捷的抵押贷款申请体验㊂D o n a l d (2020)则认为数据的作用很重要,随着金融科技企业发展壮大,其商业模式将愈发依赖于数据分析,这种商业模式会被其网络效应强烈影响,因此如果一家公司拥有更多的数据和足够的数据分析工具,那么它将很可能有能力排斥竞争对手并通过网络的力量占领市场①㊂V a nL o o (2018)研究发现,金融科技初创公司提供的自动化建议㊁非接触式支付等可能带来巨大社会效益的产品,可以降低价格并扩大信贷渠道㊂A l a b i (2017)则研究了金融科技企业商业网络的价值,发现可以较好地用M e t c a l f e 定律②模拟金融科技企业商业网络的价值,
即使在区块链这种新型网络中,这一定律也同样成立㊂
金融科技公司在促进金融科技发展的同时也有可能带来风险㊂V a nL o o (2018)指出,如果任由金融科技企业发展,它们可能会达到互联网巨头(如谷歌㊁F a c e b o o k 和亚马逊等)
那种在数字市场的主导地位,从而增加系统性风险㊂因此,无论监管机构的目标是使消费者受益还是防止危机,或者重新分配竞争权限,都需要对其进行合理㊂
(三)传统金融机构主动发展金融科技
许多文献分析了传统金融机构在应对金融科技发展方面的不利因素㊂首先,与金融科技公司相比,传统金融机构如商业银行要遵守更广泛㊁更严格的监管要求㊂同时,在对传统银行进行意义深远的组织变革时,通常需要说服更多的利益相关者(K l u s e t a l ,2019
)㊂此外,数字服务创新通常会排挤银行现有的分销渠道(V e n d r e l l -H e r r e r o e t a l ,2017),从而降低银行自行引入新型分销渠道的动力㊂再者,由于固有基础设施和高度的组织复杂性的束缚,许多银行需要重新组织其生态系统,方能改进向零售客户和商业合作伙伴提供的数字服务(S k l y
a r e t a l ,2019)㊂因此,传统金融机构难以适应和应用新的技术并导致行动上的迟缓㊂传统银行在适应数字挑战方面的迟缓不仅对单个银行有影响,也会影响整个金融生态系统㊂
尽管传统金融机构在应对金融科技发展方面有一些不利因素,并且随着金融科技的快速发展,提供金融服务的技术驱动型公司越来越多,导致传统银行对其核心业务活动和服务进行现代化改造的压力越来越大(H o r n u f e t a l ,2020)㊂但是,传统金融机构具有强烈的动力引入金融科技公司提供的技术以提升业务能力,因为这些技术可以提高效率㊁降低交易成本㊁简化流程,最终提高利润(O d i -n e t ,2019)㊂而且,银行具有自身的优势㊂T h a k o r&M e r t o n (2019)指出,银行的优势在于更容易获取储户的信任,而且还具有以较低成本获得存款融资的独特渠道,可以提供更大数量的中介服务㊂T h a k o r (2020)认为,虽然银行因为监管合规要求面临比金融科技企业更高的运营成本,但P 2P 平台放出的贷款相比于银行具有更高的风险,银行经过风险调整后的利率实际上低于P 2P 贷款㊂银行等传统机构在创新能力上较为欠缺,但在长久的经营中积累的大量客户是大多数金融科技企业所不具备的㊂同时,银行储存了大量客户的人口统计学资料㊁行为偏好和交易数据,大数据在改善商业银行市场营销(S u ne t a l ,2014)和风险管理方面被证明是很有用的(R a h m a n &I v e r s o n ,2015),而一些银行正在采用大数据分析来增强自己的竞争实力(T r e l e w i c z ,2017)㊂还有一些文献讨论了银行与金融科技企业合作效应问题㊂D o n a l d (2020)指出,由于数字经济存在网络效应的特征,传统金融机构拥有长期积累的数据,而金融科技企业开发了新型数据处理技术,因此两者具有合作互补的基础,两种类型的机构可以通过合作来提高彼此的竞争力㊂H o r n u f e t a l (2020)研究发现,许多银行通过和金融科技初创企业合作以应对数字化挑战,当银行采取了清晰的数字化战略或者设置了首席数据官时,其和金融科技公司形成联盟的可能性将大大提高;并且,银行更频繁地投资或收购小型金融科技公司,但会和大型金融科技公司建立产品相关的联系㊂另有文献研究了银行等传统机构和金融科技企业合作的模式㊂D r a s c he t a l (2018)使用集聚算法对之进行识别和归纳,发现银行和金融科技企业合作主要存在六种模式:(1)
银行直接投资于金融
031 ①②这种网络效应在搜索引擎和社交网络领域中导致G o o g
l e 和F a c e b o o k 获得更大规模和收益,致使其有能力收购任何对其产品可能造成竞争的业务㊂
M e t c a l f e 定律指企业商业网络的价值可以被网络中节点或终端使用者数量的平方的比例表示㊂
科技企业,以此形成一种联合体,银行通过联合体进入以金融科技企业为中心的商业生态㊂这属于一种合作数量最多的模式㊂(2)银行通过向金融科技企业提供服务,寻求获得专属于金融科技企业的商业生态的市场份额㊂(3
)传统银行收购金融科技企业,意在开拓新型渠道和获得构建交互式平台的技术①㊂(4
)银行通过和金融科技企业合作升级来改造银行系统以优化银行服务客户的流程,属于一种较为小众的模式㊂(5)银行和提供跨产品服务的金融科技企业组建联盟,这种合作主要集中在金融科技企业为银行的客户服务流程提供新型的技术解决方案②㊂(6)银行与初创型金融科技企业合作,旨在寻求获得创新型技术㊂
此外,还有文献研究了银行运用大数据技术的一些局限,比如,尽管许多银行运用大数据技术开展市场营销和其他业务,但大多数银行的努力仅仅局限在个人零售银行业务上(H a s s a n i e t a l ,2018)㊂虽然对公业务是大多数银行的主要收入来源,但它们对数据分析的应用仅局限于风险管理(C h o i e t a l
,2017)㊂与个人银行业务不同,银行在对公业务方面因注重规避风险而较少应用金融科技的原因:其一,对公业务市场所涉及的资金量更大且业务更加复杂,因此一家公司常常会同时与多家银行合作;其二,与个人客户相比,企业客户与银行间的关系会有更频繁和严密的审查过程(G u o ,2018)㊂四㊁金融科技驱动金融创新发展的理论机制
现代前沿信息技术应用于金融业令金融交易变得更便捷㊁更安全(C h e ne t a l ,2019),似乎有望为金融系统长期存在的许多弊端提供微观上 双赢 的解决方案(O m a r o v a ,2019)㊂目前越来越多文献聚焦于金融科技驱动金融创新发展的内在逻辑及其作用机制的研究,并在以下几个方面产生了大
量文献㊂
(一)缓解金融市场中的信息不对称
大数据以及机器学习算法的运用在降低信息不对称中的作用方面要比传统方法更显著㊂V i v e s (2019)认为金融机构使用基于大数据的统计模型可以更有效地筛选借款候选人,并因此得以从根源上克服银行业的信息不对称,令信息具备成为抵押品替代物的可能㊂具体而言,大数据技术的发展拓宽了资金供给者的信息来源㊂在信贷市场中,传统银行在放贷决策时过于依赖借款人的财务信息和抵押品资料,决策依据较为单一㊂P h i l i p p o n (2019)指出,近年来信贷公司开始使用手机账单㊁购物和订阅记录或浏览历史等有关消费者行为的新数据,这些数据的结构化程度低于传统数据,而新型贷款机构依赖机器学习算法可以有效利用这些数据㊂L i ne t a l (2013)利用美国P r o s p e r 借贷平台数据研究发现,借款人的社会网络关系信息可以用于信贷审核,并提高其借款成功的概率,降低事后违约的风险㊂这表明金融科技挖掘更全面的用户信息可以有效减少信贷双方的信息不对称程度,从而缓解 信贷配给 现象㊂H u a n g e t a l (2018)利用阿里巴巴的数据研究发现,蚂蚁金服在审批借款的时候会利用传统审贷信息之外的㊁包括销售信息在内的非财务信息进行辅助审贷,这不仅降低了双方的信息不对称性,而且提高了金融服务的质量,进一步促进了实体经济的发展㊂O n D e c k 从2006年便开始使用多元另类形式的信息,通过整合公共记录㊁会计账单㊁社交数据㊁私人信用评分以及银行账户数据等资料,获得小企业交易的真实信息(M i l l s ,2018)㊂P a y P a l 则利用其向顾客提供支付服务时获得的信息来评估小企业借款人的信用状况,据此判断这些企业贷款的潜在违约率(D o n a l d ,2020)㊂金融科技特别是大数据技术的发展,提升了金融市场中的资金供给者获取维度更多元㊁覆盖范围更全面的信息的能力,令过去难以获得和利用的非结构化数据具有了被挖掘的可能㊂特别是,大数据技术的发展推动了另类信息的出现和使用,挖掘另类数据的价值成为金融科技企业的重要工作,而另类信息的挖掘和利用对解决信息不对称问题具有越来越明显的作用㊂J a g
t i a n i&L e m i e u x 131 刘少波等:金融科技与金融创新研究进展
①②传统银行以分支机构为主要渠道,
通过收购金融科技企业目的在于寻求新型渠道和获得构建交互式平台的技术,但前者将后者商业生态的扩展,整合其创新并成为创新专利的持有者㊂
在这种合作关系中,银行的角色是服务的消费者,尽管创新专利留在金融科技企业,但银行需要其商业生态的拓展㊂
2021年第3期(2019)比较了L e n d i n g C l u b 和一般银行放出的相似贷款,发现由L e n d i n g C l u b 赋值的信用评级和传统银行使用的借款人F I C O 评分之间的相关性从2007年的80%下降到2015年的35%,说明未纳入F I C O 评分中的非传统数据正越来越多地被金融科技贷款机构使用,并且,L e n d i n g C
l u b 的信用评级在预测违约率方面表现良好㊂更进一步地,有学者还发现 数字足迹 ①亦有信息含量㊂B e r g e t a l (2020)发现这些数字足迹可以用于预测消费者的信用违约情况,即使对于那些非常简单且易于获得的变量,其预测能力也可媲美信用评分㊂并且,数字足迹在完善传统贷款产品的设计中也有很好的应用价值,是对征信机构的补充而非替代㊂在运用非传统数据源方面,此前的研究较多地关注于支票账户信息㊁账单支付记录㊁保险支付记录㊁借记卡使用情况,这些数据的适用面比较窄,尤其是在缺少相关服务的新兴市场国家㊂但是,随着世界各国使用智能手机的人数急剧增加,即使在官方记录很少且不可靠的国家也可以非常容易地使用数字足迹㊂因此,研究者指出数字足迹具有独特的能力,可以极大地扩展无银行账户居民的信贷渠道㊂
在资本市场中,金融科技在克服信息不对称中亦发挥了重要作用㊂既往关于公司治理层面的研究指出,由于公司所有权和经营权的分离,股东的利益可能会因其处于信息劣势地位而被侵害㊂而近年来频频出现的上市公司财务造假行为严重侵犯了投资者权益,损害了资本市场的信任环境㊂因此,及时有效识别财务舞弊行为是保护投资者权益的重要途径㊂许多学者关注到了机器学习算法在财务舞弊识别中的作用,发现其与传统财务识别模型相比具有显著优势,其在识别财务舞弊方面的准确率基本在80%以上(R a v i s a n k a r e t a l ,2011;L i ne t a l ,2015;H a j e k &H e n r i q u e s ,2017)㊂另外,金融科技可以帮助市场参与者认识和预测金融市场变化的能力,另类信息的使用有助于投资者发掘新的投资机会,机器学习等新型算法模型赋能则提升了投资者处理大数据的能力㊂由于金融市场具有嘈杂性㊁动态性及非参数特点,传统的计量方法或含参数的方程在分析预测时不同程度上体现出一定的不适应,难以实现对复杂的数据进行准确建模的目标(L a n g k v i s t e t a l ,2014)㊂机器学习中的无监督机器学习技术则可以处理相对于标准估计方法来说维度更高的数据,帮助金融从业者从音频㊁文本㊁图像等非结构化数据中提取具有经济意义的信息,因此能够满足金融业处理复杂信息的需求㊂
(二)降低金融交易的成本金融业应用金融科技的重要动机之一在于控制成本㊂P h i l i p p o n (2019)研究发现,金融中介的单位成本在过去近130年均维持在2%,但是金融科技赋能改变了这种状况,推动金融交易成本进一步降低②㊂
首先是降低信息搜集成本㊂互联网㊁大数据以及区块链等新型技术支持下发展的数字金融能够弥补企业信用不足困境,有效解决交易双方信任问题,为降低企业融资成本提供帮助(H e i s k a n e n
,2017)㊂J a g t i a n i&L e m i e u x (2019)认为另类数据的使用令一些被传统标准认定为次级的借款人能够获得更好的评级,从而降低其融资成本㊂从信息共享角度,金融科技赋能使信贷市场信息共享范
围扩大,丰富的贷款信息集可降低筛选和监控成本,约束借款人的行为,降低贷款风险(S u t h e r l a n d ,2018)㊂T h a k o r (2020)也认为金融科技的应用有助于降低匹配交易实体的搜寻成本,在搜集和使用大数据方面达成规模经济㊂C h o d e t a l (2020)认为区块链技术通过为企业的供应链打开透明窗口,提供了以较低的信号成本获得优惠融资条件的能力,这是因为区块链技术可使借款公司的供应链透明化,从而贷方可以以足够低的监控成本验证其库存交易㊂
其次是降低信息处理成本㊂金融科技赋能令贷款机构可以使用机器学习算法建立小微企业信
用评估模型,提高处理信息的能力,降低风险评估成本(L i v s h i t s e t a l ,2016)
㊂金融科技作为一种替
231 ①②数字足迹是指用户访问浏览网页或是注册账户时所留下的数据记录,包括人群点击㊁搜索㊁所处位置㊁I P 地址等任何与用户语言或行为相关的数据,可用于绘制用户千变万化的关联状态,其价值在大数据时代逐渐得到挖掘,在金融领域可用于辨识客户的信用资质㊂
当金融业有新的公司进入或出现新的借款人后,
资产调整后的数值曲线下移,据此可以认为金融科技的出现降低了金融中介的单位成本㊂
代性融资方式,其相较于传统资本来源,能够以较低成本提供更便捷的融资渠道,有效提高企业融资的可获性(C o l e e t a l ,2019)㊂J o e -W o n g &S e n (2018)认为云计算是一种变革性的技术,可降低机构前期搭建基础架构的成本,降低运算能力和存储容量访问的准入门槛,帮助机构在数字经济中进行创新和竞争㊂
再次是降低信息验证成本㊂一方面,金融科技在数字支付系统中的运用不仅可以帮助企业建立信用记录,以数据驱动提升正规融资可得性(K l a p p e r e t a l ,2019),也能利用支付系统与其他融资渠道的相互关联,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信息的验证成本(Y i ne t a l ,2019)㊂T h a k o r (2020)认为金融科技可以使金融业获得更廉价但更安全的信息传递,同时减少验证费用㊂另一方面,由于信息不对称的
广泛存在,金融交易参与方之间互相取信亦需要成本,区块链具有重构金融市场信任实现机制的潜
能㊂C h i u &K o e p p l (2019)认为区块链通过工作量证明机制将资产转移和付款联系起来,可加快结算系统的运行速度并降低成本㊂
最后,金融科技的发展还可以帮助机构削减获取客户的成本㊂金融科技赋能减少了金融机构对
于人力和扩展分支机构网络的需求(V i v e s ,2019),从而可帮助机构削减这部分支出㊂G o m b e r e t a l (2018)强调,金融科技能够通过大数据创造新产品和服务,降低银行获取客户的成本㊂另外,金融业务的互联网化还可以节省传统金融在线下开展业务所需要承担的物理成本㊂T h a k o r (2020)的估算是,运营成本占未偿还贷款的比重在L e n d i n g C l u b 是2.7%,而在大多数银行大约是7%,银行相比于P 2P 平台具有更高的运营成本,因为他们需要承担分支网络㊁A T M 以及满足繁杂合规要求的成本㊂
但是,也有学者发现贷款机构应用金融科技不但没有为借款人减负,反而拉高了借款人的融资成本㊂例如,B u c h a k e t a l (2018)发现金融科技贷款机构向借款人索取高于传统金融中介14到16个
基点的溢价,它们似乎仅是为借款人提供融资便利,降低其融资门槛,而非帮助其节省融资成本㊂M a g g i o &Y a o (2020)研究了美国最大的国家信用局的数据后认为,网贷公司一方面放宽了信贷标准,向存在较大道德风险的劣质客户收取比传统机构高3%的费用,导致了更多违约率;另一方面又
通过放宽借款条件,对那些高评分的借款者少收取1.5%的费用,
抢夺了传统机构的优质客户㊂特别是针对欠缺信贷报告的借款者,金融科技放贷机构要比传统机构多收取5%的费用,这说明金融科技贷款机构不但没有从实质上帮助借款人减负,反而增加了风险客户的脆弱性㊂
(三)提高金融运行的效率
金融科技可以驱动金融运行效率提升㊂首先,金融科技可以令金融机构处理交易的速度更快㊁耗时更短㊂一个较为经典的研究是,F u s t e r e t a l (2019)提供了金融科技赋能提高抵押贷款发放效率的证据,发现金融科技贷款者处理抵押贷款申请的速度比传统贷款人快20%,且这种效率的提升并未以违约率的提高为代价㊂H u a n g e t a l (2018)利用蚂蚁金服的小额贷款数据也发现,蚂蚁金服依托金融科技手段将传统的银行审贷和发放时间从高达数月降低到3秒钟,他们认为这种基于大数据和
人工智能的审贷方法,降低了人为干预,消减了贷款审批过程中的寻租空间,并且降低了借款人的融资成本㊂
其次,金融科技创新推动支付结算速度的提升㊂G o m b e r e t a l (2018)认为技术在市场中作为核心工具提升了风险管理的效率㊂现代金融市场依赖证券结算系统保障付款交割机制的稳健运行,这
一系统通常是围绕类似于 证券存管处 这种专业的第三方组织构建的㊂由于经纪人㊁托管人和支付代理人等众多中介机构的参与,结算过程往往相当耗时且漫长,而且可能因为耗时过长而导致
技术性违约㊂C h i u &K o e p p l (2019)认为区块链可以提升结算系统效率,其关键的创新点在于依托区块链技术构建的证券所有权数据库,可以在不依赖多个专业中介机构或第三方基础设施的情况下
完成数据更新,缩短结算链条㊂而且,传统结算方式产生的风险可通过采用智能合约来控制,这类智能合约可以自动提供交割与支付机制,而不必依赖机构完成结算㊂
再次,金融科技提高了金融服务的便捷性和可得性㊂C h e ne t a l (2017)认为,随着技术的进步,
331 刘少波等:金融科技与金融创新研究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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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付系统和支付方式发生了性的变化,过去通过柜台或A T M进行的业务现在可以随时随地在移动终端上完成,金融服务的便捷性因此大大提升,银行的工作空间和环境无地扩展,传统的实体分支由此逐步消失㊂P h i l i p p o n(2019)研究发现,智能投顾咨询及其相关技术的应用将减少机构服务单一客户的成本,从而降低客户获得其服务的门槛,使更多家庭从咨询服务中受益㊂C o f f i ee t a l (2020)研究了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移动支付的蓬勃发展对传统银行推动当地实现金融可及性方面的重要作用,证实不管新兴的破坏性技术如何,使传统银行具有竞争力的技术都可以刺激该地区总体金融可得性,从而导致金融部门总体可持续增长㊂
还有学者认为金融科技企业相比于传统机构具有更高的运营效率,可以提升金融业整体的运行效率㊂金融科技公司没有技术上的后遗症需要处理,并且被一种有效的运营设计文化所刻画,这种文化通常伴随着更小的机构规模,使其能够比传统机构有更高的创新能力(V i v e s,2019)㊂此外,金融科技公司通过新技术和新概念的应用,为产品和服务的销售创造了新的机会(M i l i a ne t a l,2019)㊂另有学者研究了金融科技对提升资本市场投资者决策效率的作用,如D A c u n t oe t a l(2019)研究发现,以机器学习为底层技术的智能投顾应用,既可以简化投资者做出投资决策的过程,更有助于优化投资者的投资组合,纠正处置效应㊁追涨杀跌㊁排名效应等投资行为偏差,但当投资者没有方法接触到这种工具时,再平衡其投资组合就涉及一个相当复杂的决策过程㊂
还有文献研究了区块链对提升金融运行效率的作用㊂C o n g&H e(2019)认为区块链提供了去中心化的共识机制,并具有通过智能合约扩大缔约空间的潜在能力,从而提升合同执行的效率㊂D u e t a l(2019)认为区块链在一个经济组织中具有三大功能:一是企业的子公司和供应商可以依托区块链系统直接支付;二是交易参与者可以在智能合约设计下完成自动化交易;三是小型供应商可以在区块链证明机制下从金融机构中获得贷款,因此区块链的应用可以提升企业的融资效率和资金周转率㊂
然而,在金融科技驱动金融效率提升的同时,科技驱动的金融创新也会内生一系列新的风险,如技术风险㊁潜在的系统性风险等,这都需要监管部门通过技术手段提升监管效率,以应对新型金融创新衍生的金融风险㊂Y a n g&L i(2018)基于此类问题设计了一种可以有效处理金融科技风险的动态灵活的金融监管系统,可以对该类新型金融风险进行动态监测㊂
(四)推动实现金融普惠
通过发展普惠金融实现金融普惠早已成为各国的共识,但在传统技术结构下普惠金融难以实现㊂金融科技驱动的金融创新被认为可以较好实现金融普惠,其基本机制是通过技术创新提高金融机构信息搜集和信息处理的效率,提高风险识别和处理能力,降低普惠金融的运营成本并提高收益,令其能实现商业意义上的可持续㊂H a s a ne t a l(2020)认为,一方面,金融科技融入了金融机构㊁银行㊁信用公司,推出了A T M s㊁P O S终端机㊁即时移动应用㊁信用管理等多种产品和工具,推动了普惠金融的发展;另一方面,淘宝㊁京东等电商平台结合场景和大数据技术创新金融产品,促进了小微商贩创业,也进一步带活了普惠金融㊂
大数据技术和人工智能算法的应用是金融科技有助于金融普惠的重点,吸引众多学者研究㊂O d i n e t(2019)认为金融科技贷款机构的独特之处在于,其承销流程在预测借款人的信用价值方面具有显著更高的可靠性,主要是由于非传统数据使金融科技贷款机构能够比传统机构更准确地了解借款人的财务能力㊂同时,人工智能算法的应用,可以揭示借款人看似无关的数据点与借款人还款能力之间的相关性,而这是简单的人工分析无法做到的㊂具体而言,金融科技贷款机构应用机器学习算法遵循以下四个步骤:一是贷款机构从公共资源㊁网络爬虫㊁记录㊁信用报告机构和数据经纪人等来源收集借款人的数据;二是对搜集得到的数据进行清洗㊁标准化和格式化处理;三是运用算法处理数据,当程序分析来自先前输入的新数据和系统中已有的数据时,便开始了学习过程㊂在此过程中,程序学习完善了处理借方信息的方式;最后,该程序将为贷款申请人评估一个分数或等级㊂理论上讲,这个分数或等级是基于最广泛和最有效的信息,能反映借款人的信用价值㊂D o n a l d(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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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为大型银行通过应用金融科技可以获得更好的数据分析能力,并提升其商业模式的网络效应,由此可以避免过去因为放贷成本高于放贷收益且难以形成稳定的银企关系而导致的针对中小企业贷款的信贷配给,大银行的市场份额因此很可能将逐渐扩大㊂
金融科技有助于降低金融市场的融资门槛并让外部融资普惠化㊂B u c h a ke t a l (2018)利用美国住房抵押贷款市场的数据发现,个人信用评分以及贷款价值比更低的借款人获得了金融科技影子银
行的融资㊂这表明,那些难以从传统银行获得贷款的群体更可能从金融科技影子银行获得所需资金㊂G a b o r&B r o o k s (2017)认为数字的驱动为提供了推广普惠金融的新方法,使贫困家庭也能够拥有金融资产㊂
还有相当一部分学者关注到电子支付的广泛应用在促进普惠性金融发展中的作用㊂这一机制的基本原理是,企业或个人使用电子支付工具可以自动留下反映其信用能力的信息,这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替代传统机构授信过程中所要求的硬信息(R a h a r j
a e t a l ,2020)㊂金融科技给普惠金融带来的机遇包括提升服务效率㊁增加市场竞争性,增强用户体验并扩大受众群体(B a n k f o r I n t e r n a t i o n a l S e t t l e m e n t s ,2020)㊂金融科技为机构通过访问电子支付交易账户获取相关信息提供了机会,具体反映在交易账户和支付产品的设计㊁交易账户的接入端口设置㊁唤醒客户的数据意识并培养其财务知
识㊁记录程度不同的定期大额付款流等四个方面㊂
但是,也有文献对金融科技是否可以促进金融普惠以及这个过程中的安全性等问题表示担忧㊂国际清算银行2020年4月的研究报告‘
金融科技时代普惠金融的支付方式“指出,金融科技对于普惠金融的发展是一把双刃剑,利益相关者必须在安全和效率两者间寻求平衡,即在使用金融科技访问交易账户时必须保护消费者的数据隐私㊂金融科技带来的潜在风险点包括安全问题㊁消费者保护和数据隐私㊁市场集中度以及数字排斥①㊂此外,金融技术的发展从本质上来说是新的或未经测试的,它可能带来新的挑战,如果不能正确识别和解决,可能会破坏金融科技推动普惠金融支付方式发展的目标㊂
另外,学者们在探讨金融科技助力普惠金融发展这一问题时,往往提出的是竞争性的假设,所纠结的问题是金融科技究竟会使人们更平等地获得金融服务抑或是增加不平等?P h i l i p p o n (2019)提出,如果金融科技为金融中介带来效率和收益的事实可以被接受,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这部分收益的分配问题㊂具体而言,智能投顾服务和替代数据来源对普惠金融的影响包括:一方面,金融科技让更多人获得金融服务并不意味着降低了所有群体的不平等,例如财富较少的穷人通常没有理财需求,也难以达到接受智能投顾服务的门槛㊂因此,随着中产阶级和富人一起获得资产管理服务,穷人和中产阶级之间的不平等反而将会加剧㊂另一方面,替代数据来源在信贷市场上可能会减少非统计歧视,特别是当少数群体受到偏见或负面刻板印象的伤害时,替代数据来源将产生积极影响,但新的数据也可能会降低现有法规的有效性㊂B e g e n a ue t a l (2018)则发现大数据技术更有利于大公司,因为大型企业可能具有更多的经济活动和较长的公司历史,因此可以产生更多的数据,随着投资者处理信息速度的提高,丰富的数据将吸引更多的财务分析,这将改善投资者的预测并减少股票的不确定性,从而降低公司的融资成本,当投资者可以处理更多数据时,大型公司的投资成本将相较于小型公司下降得更多,从而使大型公司得以成长㊂
(五)改善金融交易的安全性
金融交易的安全性特别是数据安全和数据隐私保护始终是金融市场中的基础性问题㊂金融科技运用现代技术是否可以改善金融交易的安全性?一些研究对此持肯定意见,而现实中云计算这类
531 刘少波等:金融科技与金融创新研究进展
①在国际清算银行的研究报告‘金融科技时代普惠金融的支付方式“(B I S ,2020)中,数字排斥(d i g i t a l e x c l u -s i o n )指的是虽然网络准入都冠以 开放性 之名,但是存在高额的安装成本㊁不充分的技术支持以及完全不考虑特殊人士需求的功能设计, 强迫 人们使用统一标准的技术和设备㊂与此同时,各大互联网平台却又缺乏关于
健康的公共卫生信息分发标准,使得即使被仓促推进智能手机世界的老年人也需要在很短时间内学会适应糟糕的信息生态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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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网络的服务模式也被金融业广泛地接受(G a i&L i,2012;S h i m&S h i n,2016)㊂C h i u&K o e p p l (2019)㊁S e r e t a k i s(2019)研究了区块链对金融交易安全性的作用并指出,区块链技术凭借数据信息不可篡改㊁智能合约事件触发㊁分布式容错等技术优势,可从根本上改善证券登记㊁交易㊁清算㊁结算等环节的基础设施建设㊂另有一些文献讨论了运用金融科技识别金融欺诈的问题㊂A h m e de t a l (2016)指出现有的欺诈识别方法通常依赖于传统的统计模型,难以充分识别持续性的实时欺诈行为㊂G l a n c y&Y a d a v(2011)提出了一种机器学习算法,可以通过分析文本数据侦测金融欺诈㊂K o u e t a l(2014)则提出了一种可以自动选择聚类算法以分析金融欺诈风险的多元准则决策模型,能够有效提升金融欺诈风险的识别效率㊂另外,运用算法分析监测指标之间的相关系数是检测反常运营行为的一个另类方法,当从多元因素中提取的相关系数的值迥异于从同类数据集中提取的系数时,金融欺诈活动就可以被清晰地甄别(G a i e t a l,2015)㊂
但是,许多文献对金融科技能否改善金融交易安全性持怀疑态度,并认为金融机构对于商业运营中安全性问题的担忧主要源于新技术应用中未知的技术细节,掩盖的实施过程和I T战略的制定(G a i e t a l,2018)㊂另一些学者则对使用基于云的解决方案存在许多担忧,认为使用云计算产生的主要威胁源于云端数据的不可控性,网络系统的复杂性以及技术细节的不确定性㊂首先,将数据存储于遥远的云服务商可能导致金融机构难以掌控存储于云端的数据,金融机构在使用公有云时甚至不知道服务商在现实中的地理位置(T a o e t a l,2014;G a i,2014)㊂其次,在复杂网络和交互式服务器上部署金融业务可能产生许多新的未知隐患,系统设计者和云服务供应商很难充分预防网络风险在基于云的运营环境中发生(G a i e t a l,2018)㊂最后,在虚拟计算机之间进行复杂的和临时性的交流可能产生未知的隐患,N i e t a l(2014)指出由于活跃协议存在技术细节不确定的缺陷,云数据在传输中可以被干扰㊂
更进一步地,隐私保护是金融安全领域最重要的内容之一,防止带有隐私的数据外泄是制定隐私保护策略的重要任务(Sán c h e z e t a l,2012)㊂B a n u&N a g a v e n i(2013)研究了数据使用和隐私保护之间的权衡问题,他们使用K-均值聚类算法从多主体的聚类情景中识别带有隐私的数据㊂另外,附带定位功能的服务通常会自动收集与用户移动隐私相关的数据,因此这一类应用服务软件和硬件设备往往成为被攻击的目标(L i e t a l,2015)㊂尽管目前已有较成熟的技术方案可以提升隐私保护水平,但网络延时的问题了这些方案功效的发挥(W a n g e t a l,2014)㊂
最后,虽然机器学习算法可以通过分析文本数据侦测金融欺诈,但该算法不能保证一个稳定的侦测精确度,这意味着这一侦测方案仅能作为区分可疑交易的一个支持性的工具(G l a n c y&Y a d a v, 2011)㊂
(六)强化与拓展金融功能
金融科技驱动金融创新与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强化并拓展了金融的功能㊂金融科技一方面提升了金融业获取信息(B e r g e t a l,2020;J a g t i a n i&L e m i e u x,2019)㊁处理数据的能力(L i v s h i t se t a l, 2016),另一方面降低了金融产品和服务的供给成本(G o m b e re ta l,2018;V i v e s,2019;T h a k o r, 2020),提高了交易完成的速度(F u s t e r e t a l,2019)㊂就此而论,金融科技赋能强化了金融跨时空配置资源的能力,使资金供需的匹配更为精确㊂大数据㊁机器学习㊁云计算㊁区块链等技术的赋能改变了金融业的信息环境,简化了信任关系的构建(J o e-W o n g&S e n,2018),降低了信用辨识和风险控制的难度㊂另外,金融科技赋能所提供的更信息可以让金融业更精准地识别实体经济的金融需求结构,拓展服务的范围,发展普惠金融(G a b o r&B r o o k s,2017;O d i n e t,2019;H a s a ne t a l,2020)㊂但是也有文献指出,金融科技应用不当也可能加剧金融发展背离服务实体经济的本源,甚至产生新的金融风险,从而反削弱了金融的功能㊂譬如,P2P平台作为一种新颖的融资模式吸引了不少学者关注,T h a k o r(2020)总结了P2P平台的商业模式,认为P2P平台的功能主要是筛选和匹配,对银行等传统融资渠道可能形成强烈的冲击㊂然而,由于P2P平台所使用的异于传统机构的另类信息有一部分是用户自愿上传的,存在真伪性难以判别的问题,难以起到降低贷款偿还违约率的作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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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真正解决小额信贷的风控难题㊂缺乏有效大数据支持的P 2P 网贷模式更像传统民间借贷在商业模式上的改良,和传统银行相比,在风控上并无优势,因此并不能形成健康的信用关系,当违约大面积发生时容易出现平台暴雷现象,形成较大的金融风险㊂C o n g &H e (2019)研究发现,虽然区块链技术可以提供去中心化共识并通过智能合约扩大合约空间,但在传统市场竞争中存在的合谋在智能合约情况下也并非不可能发生,这说明设计可靠的共识协议并提供正确的激励以维系区块链上共识的达成非常重要㊂
还有学者认为金融科技并未使金融的本质发生迁移㊂C h e ne t a l (2017)认为当前金融科技驱动的创新仅局限于产品级别,即基于大数据挖掘和重构的去中心化㊁扁平化和轻资产化,追求最终的用
户体验,强调数据驱动的操作,只是采用了互联网而未触及金融的本质㊂
五㊁金融科技对金融业的深层次影响及其内在机理
(一)金融科技创新对银行体系信用生成机制的重塑
传统银行体系是以抵押品为核心来缓解信息不对称问题的一系列借贷契约㊂以经过严格审计的财务报表和抵押品来建立借款人信用,是商业银行授信决策的基本逻辑,即抵押品是信用生成机制的基础㊂
金融科技所具有的现代技术手段有可能导致传统银行体系赖以运行的信用机制发生深刻变化,即商业银行可以通过大数据㊁人工智能和区块链等技术精准识别借款人的信用状况和信用能力,并及时㊁动态地进行全流程监控,从而不需要抵押品也可以有效控制和降低信用风险,进而构建起借贷双方之间的信用关系㊂许多相关领域的学者研究发现,大数据似乎具有预测违约率的价值,如社会
网络关系㊁公共记录㊁会计账单㊁支付记录(D o n a l d ,2020;L i ue t a l ,2020),甚至数字足迹亦可以作为信贷决策的依据(B e r g e t a l ,2020),大量纯粹依赖信息而非抵押品的金融科技贷款公司因此涌现,普惠金融的传统难题似乎就此得到解决㊂
特别是对于缺少财务信息和抵押品的中小企业而言,传统银行体系一般将它们排除在信用机制的构建之外,即它们不具备银行要求的信用能力,从而不可能与其建立起信用关系㊂于是,非正规金融和关系型融资等另类的融资方式应运而生,而在这类融资方式中,软信息发挥了重要作用㊂因此,如果能使 软 信息 硬 起来,就有可能在中小企业与银行之间建立起可持续的信用关系㊂一些研究发现金融科技可能改变软信息在金融市场中的地位,具体表现在以下几方面:其一,金融科技可以帮助银行将不可定量测量的 软 信息转化为可测量的 硬 信息,提高信息传递的便利性,使广泛的数
据得以被收集和应用,并减少人工的数据收集和决策过程(C e n n i e t a l ,2015;L i b e r t i&P e t e r s e n ,2019);其二,金融科技还可以帮助银行更好地获取 软 信息(M o c e t t i e t a l ,2017);其三,随着金融科技的发展,交易型贷款和关系型贷款的界限愈加模糊,交易型贷款可以依赖软硬信息结合,关系型贷款也不会排除任何可量化信息的使用(J a k s i c&M a r i n c ,2019)㊂当然,对金融科技能否完全重塑信用生成机制并形成以信息机制为主的信用机制仍有许多质疑㊂比如,有研究发现,即使是金融科技贷款公司,也大多仅将大数据作为信贷决策的辅助手段,把抵押贷款的申请流程线上化(B u c h a ke t a l ,2018;F u s t e r e t a l ,2019)㊂甚至有学者还发现,一些金融科技贷款公司的大部分利息收入可以被信贷报告所包含的信息所解释,这表明金融科技放贷者比传统金融机构更加依赖信贷报告等硬信息(M a g g i o &Y a o ,2020)㊂又如,有研究认为金融科技的发展可能影响中小银行在关系型贷款中处理软信息的优势,这是由于数据信息收集过程中还有相当多数
据并不被暴露,且在将 软 信息转化为 硬 信息时会导致部分信息丢失(L i b e r t i&P e t e r s e n ,2019)㊂软信息的环境特殊性和有限的可验证性使其无法通过使用评级系统和其他银行的信息通信技术加以强化,导致实际的软信息可能会在金融科技应用过程中被系统地挤出(F l o g e l&B e c k a m p ,2020)㊂同时,因为大银行在使用技术上天然具有规模优势,技术的边际成本更低,因此通过使用这些技术能够比小银行获得更多信息,小银行在软信息获取方面的优势因此被弱化(B e g e n a ue t a l ,2018)㊂此 731 刘少波等:金融科技与金融创新研究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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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有研究指出单纯的大数据信贷也许可以缓解逆向选择,但似乎无法完全消除道德风险问题㊂
(二)金融科技创新对资本市场有效性的影响机制
资本市场的有效性问题是金融学的一个基本问题,有效市场假说理论(E MH )
是现代金融理论的基石㊂以F a m a (1965,1970,1991)为代表的一批学者坚定地认为现代资本市场是有效市场,即资产价格能充分反映所有信息㊂但行为金融理论认为,由于投资者行为的非理性或有限理性,资本市场并非有效市场(S h l e i f e r ,2000)㊂那么,金融科技能否提升资本市场的有效性呢?一些学者就金融科技对资本市场有效性的影响进行了探讨,其中比较聚焦的具体问题是金融科技是否可以提升资产价格中的信息含量㊂D u g a s t&F o u c a u l t (2018)㊁G a o &H u a n g
(2020)等研究发现,信息技术的进步改变了信息在金融市场中生产和传播的方式,使投资者能以更低的成本获得海量数据㊂例如,投资者可以轻易从互联网上获得公司研报㊁宏观经济分析或者社交媒体上的投资者观点,用以分析股票的价值㊂同理,传统数据供应商也在使用新型分析技术从新闻报告㊁出版发布㊁股市公告㊁㊁卫星图像等非结构数据中抓取信息,并把这些信息卖给那些产生数据的投资者㊂Z h u (2019)认为由于信息技术进步引入的这些另类数据可以通过减少信息的获取成本,从而增加价格的信息含量,使得资本市场更为有效㊂并且,技术和计算能力的进步已经使投资者可以搜集关于公司基本面的另类指标,如真实时间的交易和停车场的卫星图像㊂这些数据由于透露了关于公司商业模式和未来增长机会的信息,可以吸引专业投资者的兴趣,通过大数据技术获得的信息可能因此找到其为股价所吸纳的方式㊂
但与此相反,D u g
a s t&F o u c a u l t (2018)则认为,信息的更易获得反而可能降低价格的信息含量㊂这是因为投资者借助金融科技快速获得的信息可能是粗糙而不精确的,噪音的剔除需要时间,但投资者往往依据先获得的低精度信息便做出投资操作,由此导致资产价格信息含量的下降㊂G a o &
H u a n g (2020)部分赞同这种观点,认为现代信息技术的应用促进了信息在金融市场中更广泛和更及时的传播,这既可能对市场参与者的信息生产产生挤出效应,也可能产生挤入效应㊂据此他们提出了竞争性假设,并使用美国逐步实施E D G A R 系统①这一外生冲击进行准自然实验研究发现,无论是对于个人投资者还是卖方分析师而言,挤入效应均强于挤出效应,即总体而言信息技术的应用提升了价格的信息含量㊂
(三)金融科技创新对金融市场的重构路径
金融科技驱动的金融创新及其衍生的新业态将重构金融业的市场格局㊂首先,金融科技企业更
擅长使用新型信息技术,挖掘数据价值的能力强于传统金融机构,可以打破金融部门的信息垄断㊂其次,金融科技企业为投资者提供了多样化的金融服务和产品,打破了金融部门的业务垄断,其商业模式和传统金融形成竞争关系㊂再次,金融科技赋能还改变了传统金融体系内部的市场集中度,但其影响关系还存在争议㊂
就瓦解金融部门的信息垄断而言,金融科技企业不拘泥于用规范财务会计资料和抵押品信息评
估借款人信用,其运用大数据技术创新性地拓展了信用信息的获取来源㊂C h e ne t a l (2019)认为,基于场景获取辨识借款人信用的信息是互联网企业开拓金融业务的基石㊂S u t h e r l a n d (2018)指出,信息技术的进步扩大了信贷市场中信息共享的范围,减少了没有违约记录的年轻中小企业转换融资关系的成本㊂
就消除传统金融的业务垄断而言,金融科技企业的出现和壮大冲击了传统金融机构的商业模
式,改变了金融业的市场格局㊂F l o g e l&B e c k a m p (2020)认为传统上区域性银行的竞争优势在于,与客户的短距离使其能够使用软信息来做出更好的贷款决策,但如果金融科技初创公司能够通过技术手段实现完美筛查和监控合格借款人的目标,那么银行的这种优势将被削弱,由此区域性中小银
831 ①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 E C )从1993年开始逐步启动的电子化数据收集㊁分析及检索系统(E l e c t r o n i cD a t a
G a t h e r i n g ,A n a l y s i s ,a n dR e t r i e v a l S y
s t e m ,简称E D G A R ),将上市公司信息披露方式从印刷时代迁移至数字时代,对资本市场信息传递方式产生了性影响㊂
行将不再是小型公司融资的首选㊂如果金融科技的解决方案能够克服实际使用软信息的局限性,或者点对点借贷和地区银行并存,则中小企业将有更多的融资渠道㊂但如果金融科技公司由于竞争加剧而取代了区域银行的关系型银行业务,而又没有通过出色的筛选和监控技术保留使用软信息的优势,那么金融供给的渠道预计将会恶化㊂T a n g (2019)利用美国财务会计标准委员会2010年实施的减少银行信贷供给的监管新规这一外部冲击进行准自然实验,发现银行信贷供给减少导致P 2P 借款人平均质量以及借款人质量分布分位数的下降,这说明银行信贷收缩导致那些因此而无法继续获得金融服务的边缘借款人转向P 2P 公司寻求融资㊂因此在这种意义上,P 2P 企业和传统银行存在替代关系㊂但这项研究同时也发现,虽然网络借贷在一般意义上和传统银行是竞争关系,但在小额贷款方面却是银行的补充品㊂D o n a l d (2020)发现金融科技企业如S q u a r e 和S t r i p e 依然在传统银行之外提供支付服务,它们用其支付系统中生成的信息评估信用价值并授予贷款㊂
就影响金融体系市场集中度而言,一部分学者认为金融科技赋能将促进银行业竞争㊂金融科技的赋能有助于商业银行发挥比较优势,同时金融科技发展产生的新业态又可以通过 产业挤出 和
技术溢出 作用影响银行业竞争,从而降低银行业的市场集中度,推动地区最优银行结构的形成㊂另外,金融科技发展水平越高,促进小微企业信贷供给的最优银行业竞争程度越高㊂与此相反,另一部分学者认为金融科技赋能增加了银行业市场集中度㊂F e n g &S e r l e t i s (2010)指出,金融科技的发展将驱动银行业产生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M a r i n c (2013)提出,技术发展可能更有利于交易型银行的发展,从而推动银行业的整合㊂同时,有学者指出信息技术对于银行业竞争存在双重效应:一方面,信息技术的使用能够提高商业银行的信息处理能力,导致掌握信息技术的银行市场势力上升,从而降低银行业竞争;另一方面,信息技术的使用又使得数据信息能够在行业内广泛传播与共享,为银行创造更为公平的市场环境,从而降低少数银行的市场势力,促进银行业市场竞争(H a u s w a l d &M a r q
u e z ,2003)㊂另外,不同类型银行会根据自己的比较优势选择差异化的价值链布局战略,由此导致应用金融科技的场景存在很大差异㊂基于此,不同类型的商业银行引入金融科技赋能自身业务后,在风险承担㊁经营绩效㊁品牌塑造等方面将存在异质性变化,由此不同银行因金融科技的应用方式不同,其竞争优势的变化亦有差异,势必影响银行业的竞争格局(A s o n g u &A c h a -A n y i ,2017)㊂部分针对小微企业信贷的研究则指出,金融科技推动贷款技术的发展可能导致不同规模银行的贷款技术差异缩小㊂贷款技术的发展很可能使得原先从贷款技术角度强调中小银行重要性的立足点发生变化(F i l i p e t a l ,2017)㊂基于该类文献推测,随着金融科技的发展,或许会有更多大型银行进入小微企业信贷供给市场,从而将改变市场竞争格局㊂然而,这些学者的研究均局限于金融科技对银行业内部不同类型机构竞争能力的影响,尚未考虑伴随金融科技发展所形成的新业态产生的新的金融供给对金融体系整体的冲击,亦未考虑金融科技的发展是否有可能推动资本市场和商业银行金融供给比重的变化㊂
六㊁未来研究展望
大数据㊁人工智能㊁云计算和区块链等新型信息技术在金融行业的应用掀起了金融科技的浪潮,其驱动的金融创新深刻改变了金融供给的模式和业态㊂金融科技的应用可以缓解资金供给者的信息劣势程度,提高企业授信的精准度,提升金融部门的效率,降低金融机构的成本,使金融资源得以更有效地分配至真正有需求的企业,并增强金融系统的安全性㊂然而,必须认识到金融科技的发展和运用目前还处于初始阶段,相关的学术研究和理论构建明显滞后,因而未来有许多重要问题需要研究㊂
1.在金融科技驱动金融系统整体效率提升的同时,
如何兼顾金融体系稳定性和有效防范金融风险特别是系统性金融风险问题㊂过去由于宽松的监管环境,P 2P 借贷平台在我国的发展呈现出爆发式的特征,但大多数平台经营者仅注重平台规模的扩张,未将精力投入于金融科技赋能,特别是忽视了风控问题,违背了金融的本质(M a g g
i o &Y a o ,2020)㊂借贷双方长期存在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并
931 刘少波等:金融科技与金融创新研究进展
2021年第3期
未通过金融科技得到实质性纾解,导致整个行业出现了大量的坏账㊁暴雷和跑路现象,积累了大量的风险㊂未来,如何在发挥金融科技创新积极效应的同时,前瞻性预防金融科技应用不当而衍生的新型风险,以及如何运用新型技术防范金融风险㊁维护金融系统稳定是一个重要的研究方向㊂
2.区块链和智能合约等创新性技术如何在金融市场落地与应用推广问题㊂区块链以其分布式
记账和不可篡改的特性将重塑金融交易中的信任关系,但遗憾的是区块链系统存在 三元悖论
①(A b a d i&B r u n n e r m e i e r ,2018
),即性能较低,仅能应用于对实时性要求不高的场景,交易多方同时记账的特点又将占用大量的存储资源㊂智能合约自动执行不可篡改的特点使其具备了从算法层面定义交易关系的能力,因而能够提升交易多方的互信㊂但是智能合约的设计及其运行的原理是否让交易各方易于理解,是否涉及隐私侵犯,以及底层区块链技术性能较弱而无法支持中高频交易等问题制约了智能合约的应用㊂以上种种问题使区块链和智能合约等新型信任基础设施架构仅停留在构想和试验层面,至今未能真正应用于纾解金融市场中的信息不对称及信任问题,相关研究亟待推进㊂
3.监管部门如何制定既鼓励金融科技创新,同时又能有效抑制其可能衍生的消极效应㊂有研究发现,一些金融科技创新实际上偏离了正确方向,在很大程度上彰显了金融科技的消极效应㊂如
通过算法合谋衍生的金融垄断损害竞争㊁削减消费者福利(C o n g &H
e ,2019;C a l v a n oe t a l ,2020),刺激客户过度消费㊁超前消费并收取高额利息(M e l z e r ,2018;G a t h e r g o o d e t a l ,2019),提供规避监管的技术滋生非法交易(F o l e y e t a l ,2019)等㊂同时,一些金融科技机构利用监管不完善和监管缺失,以野蛮生长方式的创新,进行监管套利㊂因此,金融科技发展必须置于有效监管之下,同时又必须充分激励其朝积极的方向发展㊂
4.如何度量化金融科技创新发展动态问题㊂这又涉及基本概念的界定㊁
数据共享和隐私保护兼顾等问题㊂毫无疑问,金融科技是一个高度泛化的概念,甚至有学者认为金融业使用的任何技术都属于金融科技的范畴㊂对金融科技认识的分歧模糊了对其本质的认识,而后端技术的交叉性又增加了清晰度量其演变与发展的难度㊂目前较为主流的金融科技实证研究使用的是基于某些金融科技头部企业数据构造而成的数字金融指数,或者使用文本挖掘法从网络中抓取相关关键词㊁搜索词频构建的金融科技指数㊂这些指数有一定的依据并在一定程度上能说明金融科技的发展状态;然而,这些指数的构建均具有一定的片面性,难以反映金融科技发展的全貌,它们只是数据缺失背景下开展研究的无奈之举㊂为了较为准确地量化评估金融科技发展,需要权威部门组织推动各类型金融机构披露包括技术专利㊁金融科技信贷等相关数据,但同时也需要开发通用的脱敏算法,帮助机构保护用户隐私㊂
5.金融科技创新如何有效推动金融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问题㊂这是当下中国金融改革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㊂随着国家创新战略的实施和推进,科技创新的态势全面展开㊂面对创新对金融的大量复杂的需求,我国以银行为主导的金融供给体系如何有效支持科技创新?在这个过程中,金融科技可通过改变银行体系的信用识别机制和信用生成机制来提供解决问题的新模式和新方案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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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①没有一个区块链系统可以同时实现去中心化㊁
可拓展和保证安全性三个特征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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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 s e a r c hP r o g r e s s o nF i n T e c ha n dF i n a n c i a l I n n o v a t i o n
L I US h a o b o1 Z HA N G Y o u z e1 L I A N GJ i n h e n g2
(1.J i n a nU n i v e r s i t y,G u a n g z h o u,C h i n a;
2.G u a n g z h o uH u a s h a n g C o l l e g e,G u a n g z h o u,C h i n a)
A b s t r a c t:T h e i n-d e p t h i n t e g r a t i o no fn e wi n f o r m a t i o nt e c h n o l o g y a n dt h e f i n a n c e i n d u s t r y h a sb e e n i nt h ea s-c e n d a n t i n r e c e n t y e a r s.W h i l e f i n a n c i a l t e c h n o l o g y h a s s t r o n g l y d r i v e n t h e d e v e l o p m e n t o f f i n a n c i a l i n n o v a t i o n,t h e r e h a v e a l s o b e e nm a n y p e r p l e x i n gp h e n o m e n a.
B a s e d o n t h i s,w h e t h e r f i n a n c i a l i n n o v a t i o n d r i v e nb y f i n a n c i a l t e c h n o l o g y c a nb e t t e r h e l p t h e d e v e l o p m e n t o f t h e f i n a n c e i n d u s t r y h a s a t t r a c t e d c o n s i d e r a b l e a t t e n t i o n i n a c a d e m i a.T h i s s y s t e m-a t i c r e v i e wa i m s t o s h o wt h en e w p r o g r e s s o f r e s e a r c ho n t h ed e v e l o p m e n t o f f i n a n c i a l i n n o v a t i o n sd r i v e nb y f i n a n c i a l t e c h n o l o g y.S p e c i f i c a l l y,w e a n a l y z e t h e c o n n o t a t i o n a n d e x t e n s i o no f t h e c o n c e p t o f f i n a n c i a l t e c h n o l o g y,t h em o t i v a-t i o n,p a t ha n d t h e o r e t i c a lm e c h a n i s mo f f i n a n c i a l t e c h n o l o g y o nd r i v i n g f i n a n c i a l i n n o v a t i o nd e v e l o p m e n t,a n d t h e d e e p i m p a c t o f f i n a n c i a l t e c h n o l o g y o n t h e f i n a n c i a l i n d u s t r y a n d i t s i n t e r n a lm e c h a n i s m.O n t h i s b a s i s,w e p u t f o r w a r d p o s-s i b l e f u t u r e r e s e a r c hd i r e c t i o n s.
K e y w o r d s:F i n T e c h;F i n a n c i a l I n n o v a t i o n;F i n a n c i a lD e v e l o p m e n t
(责任编辑:李仁贵)
(校对:刘洪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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