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殖民主义理论看文化翻译
张 倩
摘 要 近年来,翻译界讨论的热门话题之一就是文化翻译应以归化还是异化为主。文章从后殖民主义与后殖民主义理论的角度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探讨,指出无论是基于新殖民主义还是民族主义所倡导的归化翻译模式,都无益于本民族和世界文化的发展和繁荣,只有坦然面对并如实传达异族文化中的 他者!,才能真正实现东西文化的平等交流,促进全球文化的发展。关键词 后殖民主义 后殖民主义理论 归化 平等 异化中图分类号 H0
文献标识码 A
张倩,广东外语外贸大学英语教育学院讲师
收稿:2006-03-08
1 后殖民理论
近年来,翻译理论界的一个热门话题就是翻译究竟应以归化还是异化为主。值得注意的是,大多数论述仍然将归化和异化圈定在对文本的语言学认识范畴,围绕翻译内部如语言、文化、文体、风格等对
翻译产生的影响,没有把它拓展到翻译外部,如翻译与政治、历史以及与意识形态之间如何互动的研究上来。而这正是后殖民主义理论所关注的问题,也是传统文本主义翻译理论的盲点。
后殖民主义理论是一种多种文化政治理论和批评方法的集合性话语。它与后现代理论相呼应,在后现代主义消解中心、消解权威、倡导多元文化研究的潮流中,开始崭露头角,并以其意识形态性和文化政治批评性纠正了20世纪上半叶的纯文本形式研究的偏颇,具有更广阔的文化视域和研究策略。罗宾逊(Robinson)对后殖民主义的定义是:后殖民主义是起源于殖民主义经历及殖民主义终结之后的一种文化状况或文化研究状况;关注反映在语言、文化、法律、教育、政治等方面与群体身份有关的一系列问题;尤其关注所有类别之间的差异性,而对在绝对净化的基础上对复杂问题采取简单的解决方法表示怀疑∀
。
后殖民理论主要研究殖民时代结束之后,宗主国与殖民地之间的文化话语权力关系,以及种族主
义、文化帝国主义、国家民族文化、文化权力身份等问题在后殖民语境中的新面目。可以说,后殖民主义关心的是文化地位的差异以及文化与文化之间的权力斗争。但有关后殖民研究领域的界定一直颇有争议,通常有以下三种#:
一是研究欧洲前殖民地后的情况。这些殖民地在争取的过程中,如何应对、适应、抵抗或超越殖民主义文化遗存。在此, 后殖民!指殖民时代终结后的各种文化,所指历史时期大致是20世纪下半叶。
二是研究欧洲前殖民地自殖民时代以来的情况。这些殖民地被殖民以后如何应对、适应、抵抗或超越殖民主义文化遗存。在此, 后殖民!指殖民时代开始后的各种文化,所指历史时期始于16世纪,大致覆盖现代时期。
三是研究不同文化、不同社会、不同国家、不同民族间的权力关系。征服者文化如何令被征服文化屈从其意志;被征服文化如何应对、适应、抵抗或克服这种政治高压。在此, 后殖民!囊括我们在20世纪末对政治和文化关系所形成的观点,所指历史时期覆盖整个人类历史。
三种界定各有所指,但大多数翻译家采用第一和第二种定义。
2 归化翻译:新殖民主义和民族主义的产物
后殖民理论为翻译研究提供了全新的视角,跳出了在语言学范畴内研究翻译的传统观念,把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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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资本主义在西方兴起并向全球扩张,西方以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民间等多种形式进行全球化的实践活动,开拓着越来越大的地理空间,改变了越来越多的文化活动。西方的军人、殖民、外交家、新闻记者、旅游者,考察队员、冒险家%%%各色人等的亲身经历、见闻、感受、思考、言说、写作,构成了西方文化中人在新的历史时期关于东方的话语。再加上政治家、思想家、学者、文化人的逻辑思考、理性想象和理论建构,配合着西方教育机构和科研机构的学科建设和机构设置,形成了西方文化中的东方学。
正如萨义德(Said)所指出:西方与东方之间存在着一种权力关系、支配关系、霸权关系,之所以说东方被&东方化∋了,不仅因为它是被19世纪的欧洲大众以那些人们耳熟能详的方式下意识地认定为&东方的∋,而且因为它可以被制作成%%%也就是说,被欧化成%%%&东方的∋!(。可见,西方人对东方的认识,是以西方文化为背景和基础,以西方科学为标准,以西方思维为运思方式进行总结的。因此,西方的东方学是西方对东方的言说、书写、编造。所呈现出来的东方,只是他们所认为的东方,并不是、也绝不可能是真正的东方。
美籍意大利学者凡努蒂(Venuti)考察了从17世纪到当代的西方翻译状况后发现,在英美文化中外国文学作品的译入通常采用的是归化的策略,即采用通顺、流畅、自然的英语进行翻译,译作看上去好像是译语的原作,不留任何翻译痕迹,译者隐而不见,翻译因此而变得透明。此外,凡努蒂还发现,译语文本类型被强迫符合英语的话语类型;对译本的选择则遵从欧美本土的美学标准,译本的内容必须符合他们原来对这些外国文化的预设,不符合他们的预设则被剔除;那些选中的译本还要加入许多,尤其是适合接受者接受的大量解释性材料,或随意对原文进行删减,使译语在内容上归化于目的语%%%英语的嗜好和偏见。
这可以解释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一些文学价值和商业价值并重的出版社所出版的所有日本小说都是非常有选择性,相对集中在少数几位作家如谷崎润一郎、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他们的作品迎合了美国读者,但未必在日本读者心中引起共鸣。美国出版商经过精挑细选并采取归化的翻译策略,从而确立了日本小说的文学典律,而这一典律是建立在一个明确固定的日本形象上,并且这一形象不是日本本来的面目,而是西方心目中的。这些英译日本小说随之再被译成欧洲其他语言,它不仅决定了英语读者的趣味,也决定了整个西方对日本小说的口味。这些翻译因此以强大的力量完成了对外国文化身份的塑造和构建。
归化翻译在语言的表现上看不出翻译的痕迹,但决不是忠实的翻译。借此可以理解为什么第三世界国家所写的宣扬民族精神、弘扬民族文化的影片及文学作品很难得到西方国家的认可,而那些反映本国愚昧、落后等阴暗面的作品却屡受青睐。因为它们迎合了西方人眼中的东方,或者说,西方人所希望塑造的东方:充满了落后性、柔弱性、懒惰性,需要西方关注、重构和拯救的国家。
这表明西方对东方的殖动并没有随着第三世界国家的而结束,只不过换了一种表现形式而已,是一种新型的殖民主义。
旧殖民主义的焦点集中于对领土的物理占领;而新殖民主义则关注文化与心理的占领,是一种文化殖民主义。如果说旧殖民主义的盗匪模式更带暴力色彩,那么它也是比较浅层次的;新殖民主义是以理性主义者、现代主义者以及自由主义者为先锋的,它利用自身的权力话语,通过控制或企图控制殖民地文化,使其失去开展平等对话的文化交流权力。而以归化为主的翻译正是新殖民主义进行文化霸权主义侵略的工具。它通过设立殖民者与被殖民者之间、东方与西方之间、文明与野蛮之间、发达与不发达之间的主体与知识的永久等级秩序而实行另一种暴力%%%知识或文化的暴力。
几个世纪以来,欧洲中心主义者的优越感一直像永不消失的光环一样笼罩着西方,他们总是把自己摆在世界的中心位置,对其他民族居高临下,不仅把自己的文明!视为全人类文明唯一的、最正统、最人性、最有效的标准版本,而且还救世主般地肩负起文明他人!的重担)。
在西方哲学家、政治家、文学家的作品里随处可闻为欧洲中心主义而呐喊的声音。黑格尔根据精神自我运动、自我实现的原理,将人类历史比作天上的太阳,从东方漫游到西方。而人类历史运动在他看来,又是自由从无到有、从不健全到健全的过程。这样,东方就只有处在史前时代,处在自由尚未觉醒的阶段。英国文学史上从笛福到狄更斯,从康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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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事经济学院学报德到吉卜林,他们笔下的东方是一个有别于我们! (西方)的他们!,需要我们!去开化,他们!是愚昧的、落后的、是需要被统治的∗。这样的学说归根结底是西方殖民主义的理论依据。
殖识形态的长期潜移默化使得欧洲中心主义的集体无意识地在欧美翻译意识中形成了一种翻译规范,即归化(同化)翻译,其目的很明确:通过新殖民主义实现文化霸权。有趣的是,作为其对立方,在曾处于被殖民地位的非西方的翻译界,尤其是在一些有着悠久文化传统的民族和国家的翻译界里,比如中国和印度,民族主义的归化翻译观也十分盛行。在中国,一些学者对异化翻译持反对态度,斥之为语言的殖民化沃土,呼吁维护汉族文化的纯洁性。这种高举着民族主义大旗的态度,正如王东风所指出:具有强烈的排外或排他倾向,竭力维护本族文化的纯洁性,在一种文化自恋情结的驱使下,高举维护民族传统的大旗,用透明的归化翻译满足译者本人和一部分本土读者的文化自恋情结,很能蒙蔽某些不读原文、因而不明&∋的读者!+。这种看似体现强烈爱国主义情绪的民族主义观点,其实阻碍了本国文化与异国文化的交流,无益于本族文化的发展和繁荣。
3 异化翻译:文化交流与发展的需要
古往今来的历史证明,一种文化只有具备开放的精神,能够承认并尊重差异才能谋得大发展。比如说中国历史上的汉朝和唐朝。虽然就国势强大程度而言,汉唐不相上下,但论起文化繁荣程度,唐朝比汉代要发达得多,这主要得益于唐朝吸纳百川!的开放胸怀。众所周知,与汉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不同,唐代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最为开放的社会。由于几乎不受汉代那种定于一尊的正统思想的束缚,随着国力的强盛,形成了能够容纳不同思想意识背景的文化形态的宽广胸怀!,因此唐代社会的文化艺术生活,在内容上、体裁上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绚丽色彩!。唐代统治者对外来文化采取了非常开放的态度,致使一时间胡服胡食竞为时髦,胡医胡药广为流传,胡乐胡曲飘散朝野,胡风胡俗盛极一时!−。正是这种兼容并包的博大胸怀成就了大唐数百年的盛世。
欧洲文化发展到今天之所以还有强大的生命力,也正是因为它能不断吸收不同文化的因素,使自己得到丰富和更新。欧洲历史上曾经出现过数次大规模的文化借鉴热潮,几乎每一次热潮都促进一种文化的蓬勃发展,同时也推动了欧洲文明的进步。
任何一种文化要发展就必须进行文化交流,而要交流就要坦然面对本族文化与异族文化的冲突和碰撞。翻译作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主要途径,担负着传达东西方文化的任务,更应该把异质文化客观地介绍进来。维护文化霸权地位的新殖民主义也好,维护本族语言文化纯洁性的民族主义也罢,一味采用归化的翻译模式,拒绝直面异族文化,拒绝从异族语言中吸取新鲜血液,无益于本族文化的发展,也不可能改变因特网时代文化互渗的现实。
鲁迅当年竭力主张异化,其中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引进新的表达法,丰富和发展中国文化。他认为,翻译,除去能够介绍原本的内容给中国读者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帮助我们创造出新的中国的现代言语。..翻译,的确可以帮助我们造出许多新的字眼,新的句法,丰富的字汇和细腻的精密的正确的表现。因此,我们既然进行着创造中国现代的新的言语的斗争,我们对于翻译,就不能够不要求:绝对的正确和绝对的中国白话文。这是要把新的文化的言语介绍给大众/。
总之,东西文化都是人类社会的宝贵财富,虽然它们在形式上和内核上存在差异,但从人类文化遗产的角度来看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和价值。各种形式的文化交流不仅有益于各自文化的完善与健全,而且有利于整个人类文化的丰富与拓展。如果两种文化的交流是在霸权主义的幌子或者民族主义的大旗下完成,从长远来说,不仅双方不会受益,而且还会给全人类带来文化的损失。
(责任编辑:王慧岚)
注释:
∀Robinson,D ouglas Translation and Empire[M] Manchester,UK:St Jerome,1997
#+王东风 翻译研究的后殖民视角[J] 中国翻译,2003,(4) 3 (∗Said,Edward Orientalis m[M] London:Penguin,1995
)毛思惠,方开瑞 新视角当代文学文化研究[C] 广州:华南理工大学出版社,2000
,−郭建中 当代美国翻译理论[M] 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 1999
/鲁迅 鲁迅杂文全集[C] 洛阳:河南人们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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