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32　No.5

Sep.　2009

共生理念的哲学维度考察

张永缜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陕西西安710049)

　　收稿日期:2009205220

基金项目:陕西省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创新与理论超越”阶段成果(07C006Z )

作者简介:张永缜(19722),男,陕西乾县人,西安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研究生,陕西教育学院讲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社会发展

理论研究。

摘　要:当人类步入21世纪时,全球化、知识经济、信息社会、后工业社会的全新的浪潮席卷而来,每个人不可能与世隔绝、孤立地生存,当人类面临环境的恶化、核威慑、地区冲突、民族冲突、恐怖袭击、金融风暴、科技对伦理的冲击、人的主体性的丧失等一系列问题时,共生理念成为时代的呼唤。共生既是自然界生物进化的奥秘,也是人类理性思维的共同追求,它体现着人类文明范式的变革,体现着人类的本真价值和完善理性,是现代性发展的未来走向。

关键词:共生;进化;理性;价值;社会

中图分类号:B02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21751(2009)0520011208

An Observation of the Conception of Symbiosis from Philosophical Dimension

ZHAN G Y ong 2zhen

(College of H umanit y ,X i ’an J iaotong Universit y ,X i ’an 710049,China )

Abstract :When humanity step into 21th century ,brandnew waves of goloblization ,knowledge economy ,information society ,post 2industry society sweep the world .So everyone cannot survive isolatedly.when humankind face a series of problems such as environmental deterioration ,nucleus overawe ,regional collision ,national collision ,horror raid ,finance storm ,technology im 2pact on ethics and the loss of human subjectivity ,the conception of symbiosis turns into vocation of times.The symbiosis is not only arcanum of natural evolution ,but also is common human pursuit of logos thought ,which incarnates human civilization para 2digm ,human truth value and perfect logos and is the f uture modernity development heads for.K ey w ords :symbiosis ;evolution ;logos ;value ;society

　　当人类步入21世纪时,全球化、知识经济、信息社会、后工业社会的全新的浪潮席卷而来,每个人不可能与世隔绝、孤立地生存,信息资源的共生共享已成为人类的基本生存方式。全球经济一体化已成为市场经济条件下不可阻挡的大趋势,这构成人类共生的经济基础及决定因素。人口膨胀与资源枯竭、环境恶化的矛盾越来越突出,自然界向人类敲响了共生的警钟。在21世纪,人类文明似乎到了一个转折点,僵硬的主客二分的思维模式过分刺激了人类的扩张性、侵略性、宰制性的主体性。这种主体性主张不仅导致了人与人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的你争我夺和互相敌视,而且导致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紧张

对峙,如全球性的环境污染和生态平衡的破坏,核威慑使人类面临灭绝的危险等。面对世纪末人类的生存境遇,人类文明面临深重危机。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共生理念似乎提示了人类文明演化的可能方向。

一、共生理论的起源

共生从词源上看,对应的英语词汇有两个:一个

是symbio sis ,一个是nvivialitv 。Symbiosis 是希腊语源,指生态学的“共栖”,特别是双方受益的共栖,依据各要素间的利害关联性结成协作关系维持自我完成的均衡。Conviviality 则源于拉丁语,指在目标、理想、利害关系、文化背景等方面不同的人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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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概念的起源来看,共生首先是由德国真菌学家安东・德巴里(Anton deBary)在1873年提出的,指的是很不相同的生物共同生活在一起;德巴里给出的具体定义是“不同名的生物共同生活在一起”[1]11。20世纪早期,康斯坦丁・谢尔盖耶维奇・梅里日可夫斯基认为“进化的新颖性起源于共生”[2],这个过程称作共生起源。生物学家进一步研究发现,和谐共生在动物和动物、动物和植物,植物和植物之间广泛地存在着,共生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生物现象。现代生物学家对共生现象的认识更加明晰深刻,认为两种不同的生物体密切地、专性地生活在一起,这种生存方式就叫共生。

20世纪中叶以后,共生的思想和概念扩展到社会科学以至哲学领域。共生问题被愈来愈多的生态学家、人类学家、社会学家、经济学家、管理学家、政治学家和哲学家们所关注。共生理论应用于生态领域、经济领域、管理领域、取得了开创性的成果。我们这里着重从事物一般存在规律的哲学理念角度做进一步深入研究。

二、作为自然界进化事实的共生

1.共生形成了生命的诞生。科学的世界观认为,今天所有活着的存在物都是进化产生的,都是从共同的细菌祖先经历了30亿年的进化而生存下来的。科罗拉多大学的解剖学家伊万・沃林(Ivane. Wallin,1883～1969)论证了新物种是通过共生产生的,即共生发源(Symbiogenesis),指新的组织、器官、生物甚至物种的起源,都是建立在长期或者永久的共生之上的。他称之为“共生生物主义”的过程[1]380。共生对于了解物种的起源和进化的创新能力有着决定性的意义,动物和植物的细胞都源于共生,分子生物学包括基因测序,已经辩证地证明了细胞共生学说的这一方面,共生发源把我们的地球培育成为生物可居住的实实在在的大地。美国学者埃里克・詹奇认为系统的共同进化为细胞和生物的形成创造了条件,在共生中,两种生物合作所形成的总系统改进了其生存能力,促进了更高层次的产生。

共生是一个普遍的生物学现象,在人类出现和钱币发明前很长的时期内就已经存在了。美国生物学家林恩・马古利斯和多里昂・萨根认为共生塑造了许多生物,共生在进化上有深远的作用。共生可能不仅对特殊生物群的出现,而且对真菌、植物、动物和原生物,以及所有由真核细胞构成的生命形式的出现都是至关重要的,是共生导致生命谱系的基本分支的出现,成为进化的一般原则,生命就是在共生机制中产生的。马古利斯在发表于《理论生物学杂志》上的“有丝细胞的起源”疑问,提出色脱离论的中心宗旨:“现今的某些细胞组分曾经是自由生活的细菌,任意一种比细菌大的生物都是通过细菌菌体合并而共生起源产生的超级生物。”[2]380有机体与新的生物群体融合的共生起源,是地球上所发生的进化的一个主要源泉。生命的本质就是在与物质世界相互作用过程中,不断整合其组成成分,在可能的食物、能源物质与废物质之间进行识别、分类、排除,从而维持生物体的完整。生物不是通过竞争,而是通过网络协作占领地球的。

2.共生维持了事物的存在。生命类型的多样化和日趋复杂并不是通过杀死其他生命,而是要通过相互适应对方来实现的。例如分布在北方高纬度地区的常绿大森林,如果没有共生的真菌菌丝从岩石和土壤中汲取养分并运到树根附近,它们就会枯萎、死亡。除非白蚁消化道内含有大量的原生生物,否则,它们不会对房屋形成威胁。生活在海底温泉附近的大型管状蠕虫没有口,它们从生活在其组织中的共生细菌获得养料,后者利用泉水带出的地壳中的富含能量的硫化物进行新陈代谢。在这些例子中,两种或多种生物的联合产生出本质上新的物种。我们的原生生物祖先由细菌共生进化而来,细菌之间的共生关系的建立,可能是在通向原始生物并最终产生真菌、植物和动物的进化征途上迈出的第一步。动物之间的捕食关系可以让位于共生关系。一个最生动的例子———可能是生命历史进程中一段早期经历的重演———来自于一种只生活在澳大利亚达温市附近的白蚁的后肠。在这个生物乐园中帮助白蚁消化它吃进的纤维素的生物是一种原生生物乱发虫。乱发虫是一种大型单细胞生物,能摄入木屑,并释放出白蚁能够消化的化合物,他在身体一端长有一束四根波动足。他们只是作为舵使用;乱发虫全部的前进动力来自螺旋体———几十万个螺旋体,一束束像头发一样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整个细胞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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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肯在《协同学》中也指出:在激烈的生存斗争中一个特别有趣的例子是共生现象,其中不同的物种相互帮助而且甚至只有这样大家才可能生存。大自然给我们提供了大量的例子。蜜蜂依靠花蜜为生,同时也四处奔波传播花粉,为使植物更加茂盛而操劳;一些飞鸟到鳄鱼张开的口中,“清理”鳄鱼的牙齿;蚂蚁把蚜虫当“乳牛”。据认为,渡渡鸟依以为生的圣难树注定要灭绝,因为它的种子只有经过渡渡鸟的消化加工才能发芽,而渡渡鸟却已死尽。通常决不是只有两三种动物相互竞争或共生。事实上,大自然过程是牙磕牙似的紧密联系着的。大自然是一个高度复杂的协同系统[3]。

3.共生是实现事物进化的奥秘。林恩・马古利斯将共生上升到哲学高度,她认为地球是严格活的生命,提出盖娅假说,它代表了一种新的生物世界观,这种新世界观更接近亚里士多德主义的哲学而不是柏拉图主义的哲学。依照笛卡尔开创的机械论二分法,自然物质是与人的自由思想之间存在普遍的分离,将人和动物完全分离割裂,笛卡尔只认为人有灵魂和带有上帝的性质,动物只是没有精神、无理性的自动机器,这种机械的二分法使我们对世界的认识走向片面化。他把共生界定为多样的生物共同生存,两个有机体间的内在关系使相互之间的受益超过不利,共生可以导致生物的新颖性和不连续性,共生是在生物新颖性产生上的一个。

美国人罗伯特・艾克斯罗德认为,共生关系主要说明了进化的另一个最新发展:回报理论,真菌和藻类形成了地衣;树胶为蚂蚁提供住处和食物,反过来蚂蚁也保护了树,小鱼或甲壳动物移去或吃掉可能是它的捕食者的大鱼身上甚至是嘴里的真菌,这些共生现象说明生物由于互惠共生而存在[4]。在艾根的超循环中,我们已经认识到两种分子之间的共生。共生可以导致完全相互适应,此时融合中没有产生出任何新的东西,多样性和相互作用的自由性是自然界进化的奥秘。

自从达尔文的进化论诞生以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生存竞争法则成为事物进化的普遍真理,但这种片面地强调竞争在进化中的作用对人类文明带来了一系列战争、冲突、斗争,人与人的冷漠,人类步入21世纪后,这种理念的真理性令人怀疑。通过大量的自然界的事实证明,推动自然界进化的是共生法则,竞争只不过是共生过程中的一个方面,生物的存在绝对不完全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而是在共生中互动相互作用,共同生成和发展的。

三、共生是中国文化的价值理想

中国传统文化的共生思想的主流是重视仁爱返璞归真,重视人与人之间的生命体验,充分肯定内在的共生。《周礼》中也指出,名山大泽有丰富的资源,因此,必须设专职人员看守,以与人类谋福共生。儒家有博爱的共生思想。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者爱人”,孔子提出“和为贵”,和是共生的最高标准。《中庸》应当说是中国古代共生思想集中体现的一部著作。子思认为,中是万事万物生育发展的根本,各种各样的事物统一共生,在保持自我生存的同时也兼顾他物的生存,保持一种共存的状态,实现各自发展又相互补益,这就是世界存在的根本道理。所以他说:“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5]只有保持一种共生的状态,万事万物才能各展其个性特色,相互衍生和发展,又互不灭绝对方,到位但不越位,在共存中实现共同生成,达到这样的状态,万物富有活力而又有序,生生不息。子思的中庸思想有三个核心概念:中、和、诚。“中”为存在的根本规律,“和”为实现中这个规律后呈现的万物化育的状态,“诚”为人发现自我本真达致中和、实现万物与自我共同生成化育的出发点。道家以天道推及人道,以天道为核心,人道要效法天道,即效法自然。老子讲:“知和曰常”,和为恒常的标准。道教还提出了一套系统的环保理论,并积极予以实践。道教还在各种戒律中,对于保护环境做了具体的规定,追求人与自然共生。孟子将天道与人性合二为一,认为通过自我的“知性”的修养和追求,就会达到知天,明白了天道,从而达到事天行善的“天人合一”的境界。墨子提出了“兼爱”,蕴含着深刻的共生思想。墨子认为,利是相互的,利民即利国,利人就利己。荀子主张义利统一,义与利不能缺一。见利思义是我国传统文化处理“人与人”共生的又一重要原则。《易传》综合了儒、道、法、阴阳各派合理的内容,认为人才能“与天地参”,和谐相处而共生。渴望“大同世界”,这是我国传统文化实现“人与人”共生的崇高理想。汉代哲学家董仲舒提出仁的法则,不仅把爱施于天下人,而且要推向四海之外,总之,“博爱”、“仁政”、

“兼爱”、“爱及远方”都内含着深刻的“人与人”共生的思想。他提出“利可养身,义可养心”,推行正义和道义对人对己都有利,即有利于共生。陶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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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的《桃花源记》,生动地描绘了一个没有剥削压迫、没有战乱、没有尔虞我诈,人民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反映了作者对美好生活和共生的强烈愿望。“大同”思想也是我国历史上农民的重要指导思想和纲领。宋明理学是儒、释、道和合的产物。所以,在人与人之间甚至人与自然之间,国家之间,都应贯彻“和”的原则。“和”是实现共生的重要原则。同时讲“和”并不影响竞争。因为我国传统文化在讲“和”的时候,还讲“自强不息”“制天命而用之”,讲宽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与竞争没有矛盾,是实现共生的重要原则。强调“天人合一”的共生思想,强调人必须与“天”和谐相处,共生共荣。佛教也体现出共生的追求。佛教的“心”即为因缘和合共生而成,意含众生之心。从总体上说,智俨从性起论出发,倾向于把宇宙万有和圆融境界的生成归结于一心,强调万物互为缘起、重重无尽、互生共生。智俨把从“因分”上谈宇宙万物的生起,称为缘起。一切现象均依据一定的条件而产生和变化,处于普遍的共生联系之中。

四、共生是人类理性思维的共同追求

我们可以从古希腊到现代的思想的考察,发现共生是人类理性思维的共同追求。亚里士多德特别强调中庸。中庸最本质的方面就是体现了共生,中庸的原则就是尽量将事物的各方面都兼顾到,争取最广泛的覆盖面,获得来自各方面的有益因素,只有这样事物才能存在和发展,事物的存在和发展就是善。所以亚里士多德才将德性界定在中庸上,从共生法则也许才能更本质地理解中庸的哲学内涵。他把共生上升到道德价值的高度,对中间状态的把握,保持事物的共生是道德的标准。“德性就是中庸,是对中间的命中。”[6]过度和不及都属于恶,中庸才是德性。

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认为存在就是共在。个人的存在是与他人共在。个人只有在此在中存在,而此在就是与他人相互作用的过程,这个过程就是此在。海德格尔强调人与人在理解在,在理解在是人的生存论存在方式。海德格尔看到了此在即是共在,“此在本质上是共在”[7]。依照海德格尔的观点,人类是理性共生的动物,人是一个在话语中与其他人共生的存在。人是理性存在物,是从古希腊发源并界定的,在希腊世界的理念背景内,人是在世界中以话语关系与他人发生共生关系的生活中的存在[8]。

梅洛庞蒂持一种人与自然相互生成的思想。在他的《行为的结构》一书中,他反对以机械的刺激感应模式来解释人的活动。在《知觉现象学》这本书里梅洛庞蒂认为人的身体中有一种不能用纯粹机械术语去解释的基本意向形式。在知觉活动与知觉者所处的环境之间似乎是一种共生关系,梅洛庞蒂试图用辩证法术语去描述它。意识与身体之间的关系绝对不是直线式的,自我与世界之间相互互生的关系。他把动物不是看做一系列刺激反映活动,而是将动物看做一种与环境动态的、灵活的共生互动的力的系统。机体与环境之间是辩证的而非机械的。意识与自然的关系是一种在偶然性中相互缠绕在一起的事件的相互作用。在未完成的《可见与不可见》的手稿“交织”一章中,梅洛庞蒂又采用了身体和世界,主体和客体相互交织的观念。例如一只手握另一只手,左手接触右手,右手也感到被接触,这种情况是双向的。接触的同时也是被接触,然而却有截然不同的感觉[9]。他看到的人与世界的关系是一种前定和谐的交织关系,世界和身体似织毯的交织关系,梅洛庞蒂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笛卡尔的世界与意识的二分法。他强调的是自我和世界的不可分离性。梅洛庞蒂在他的未完成的著作《可见的与不可见的》中甚至提到了作为身体表现出来的世界是感知与视觉的交织。道格拉斯・璐认为梅洛庞蒂的现代观念蕴涵共生思想,他认为现代的自然法立场,以孤立的理性个人和一元化的理性本质已经过分地剥夺了应该为所有事物所拥有的自然权利。梅洛庞蒂提出了多元解释系统,而不是一元的。

主体间性是对人与人的共生关系的肯定和确认。胡塞尔认为意识行为通过自身统摄性的“共现”,将杂多的感性材料构成为一种确定了的统觉或者说具有某种规定性的形式。由此事物、对象、客体在纯粹的先验意识之中被构成。胡塞尔遵循主体构造客体对象的思路,认为通过纯粹意识的立义构造活动,经过移情“共现”等环节来实现对他我的构成。与此同时,他我的心灵意识及其相关视阈被构造出来。他人也如此构造我的自我及相关视阈,从而实现了相互的理解共生。胡塞尔在寻求关于什么是真正价值的知识的时候,认为达致团结是真正的理性。善是最清楚最普遍的词汇。作为幸福的善不仅仅是一种个人的欲图,而是某种人与人之间共生的普遍性[10]。康德强调一种真诚的道德人类的意向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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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在外在客体中具体化推进的可能性,这种道德就强调一种主客体共生的倾向[11]。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游戏”说是对世界关系性存在的一种肯定,语言是生活世界关系生成的产物,同时它本身也是不断生成的变动关系,通过语言的生成关系,表明世界是处于一种共生关系中的。哲学解释学也是一种共生的理解过程。在伽达默尔看来,理解是一种效果历史,是一种视界共生的融合。理解不是静态的,而是意义不断开放共同生成的过程。伽达默尔所揭示的是特定的主体间共生性,是一种理解的共生关系。

福柯对启蒙运动的理解中蕴涵的共生思想。根据福柯的思想,启蒙运动是在追求一种理性人之间的共生关系,每一个人都从本真出发相互创造。福柯想表明希腊的普遍问题不是对自我的艺术,而是对生活的艺术,生活艺术,即如何去生活。并且他认为古希腊文化中最主要的发展之一就是生活艺术,而这种生活的艺术越来越变成了自我的艺术。这种对单纯自我的超越走向对生活本质的追求实际就是走向一种共生共存的艺术[12]。福柯以哲学的方式对启蒙进行了反思,从本体论角度界定了人作为生活艺术的存在,是一种超越自我单一思维走向多元复杂共生的认识范式。

哈贝马斯指出社会应当坚持知识、团结和个性。真理是在各种观点的共生中形成的。哈贝马斯将黑格尔的独白理论转变为对话,在学习中不断共享的过程。自由民主的应当保持一种人与人共生互动的交往关系。交往理性中蕴涵的共生原则应当是启蒙运动的本质核心[13]。工具目的理性会毁坏人与人之间的真诚的共生交往关系,官僚体系和专家支配的社会破坏了人与人本真共生关系的形成。哈贝马斯的方法是超越二元对立和相对主义的方法。摆脱了普遍主义和相对主义的尴尬局面。他的整个理论都致力于提供一种对话,在对话中实现共生。

波普尔在《开放社会及其敌人》中认为社会是在个人的共生互动中生成的,人类社会是人类互动的结果。他还认为理性是在社会中生成的,语言也是在个人共生互动中产生的。尊重每个人的理性互动,就会营造意见共生的理性生成环境。柏格森在《创造进化论》中认为差异性、多样性的生命共生互动是生物进化的条件。“支配无数生命的大自然并不强迫这样的牺牲,它保留了在生长中分化出来的不同倾向。大自然和这些倾向一起创造出分别进化的不同物种。”[14]

人是类的共生存在物,他将整个自然界纳入改造当中,发展的自由度最大。哈肯在《协同学》中认为意见形成理性也是共生互动的过程,理性和知识也是在相互作用同生成的。所以当代的话语伦理、对话政治也符合共生互动的理性生成普遍法则。“新思想生存在不断相互争论中,并且只有通过科学界的集体努力和集体智慧才能发展和延续下去。”[3]192在艾根型的超循环中,他还指出,马克思认识到了世界进化的奥秘和人类获致幸福的方法,预见了未来社会全球范围的交往互动的形成,人与人的平等共生,共同生成世界的新阶段的到来。

库利把这个经他人而看到作为对象的自己的过程,称为“看镜中的自我”,简称“镜中自我”。这就是说,在同“你”和“他”的接触、沟通和共生互动的过程中,通过他人对自己的评判,在经过他人折射出来的资料综合体中,每个人获得了理解自己和认识自我的信息依据。库利把自我当做是一种社会过程的产物。自我是在每个人的社会共生交往过程中,将自己和他人当做社会环境中的客体。与此同时,个体之间进行共生互动,相互理解和诠释对方的各种形象和姿态,然后又依据他人的看法和判断来认识自己,并从他人的评价中形成他们自己的形象和自我感受。没有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共生互动过程,就没有每个人自我。所以,分析自我离不开共生互动过程。镜中自我以直观的形式表明人和社会是在交往和共生互动中逐渐形成自我的性格,并逐渐适应于社会生活和周围环境。人的精神本身就是人的交往共生的产物。象征互动论代表人物米德认为,人的精神、心理和思想,并非某种作为“精神实体”的“习性”或“属性”,而是人的有机体同他的生存环境共生互动的产物。在这个过程中,不论是人的精神、心理和思想方面,还是作为人的生存环境的社会互动条件来说,都要靠象征体系在不同因素间的共生互动,才能存在和不断演化。

吉登斯认为治理是持续的共生互动。政治就是在互动中处理好社会的共生关系,促成人和社会的不断生成。治理既涉及公共部门,也包括私人部门;治理不是一种正式的制度,而是持续的共生互动。他认为,在以语言为中介的知识和意见的共生互动过程中,形成意义的建构、道德以及权力关系。有意义的共生互动的生成依赖于共有知识,互动参与者正是利用这种共有知识作为理解彼此言行的解释图式,生成社会世界。哈耶克认为,一个社会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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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在于是否提供自由的环境促进个人意见知识的共生互动,使个人所具有的知识得到最大限度的使用。所以,社会的合法性在于它能否以自生自发的社会秩序确保人的自由的共生存在状态,促进个人默会知识的最大化发挥,维护我们人类文明延续发展。人是在信息的积累共生互动中实现了“人的体内的生理、心理的进化,以及人的实现其心理目的的行为的进化也都得到了与这个体外进化相协共进的升华和改造。”[15]

五、当代共生理念的基本内涵

就当前学术界研究而言,从存在论方面,“共生”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它泛指事物之间或单元之间形成的一种和谐统一、相互促进、共生共荣的命运关系。这也就是人们平常所说的多元并存,异类同生,互利共生等现象。共生是事物的普遍存在状态或存在方式。共生是宇宙万物的存在方式,共生具有规律性、协调性。事物遵循“共生共荣原理(包括共生的互动性、共生的渗透性、共生的互利性)、共生的方向性原理(包括共生的多样性等)。”[16]

就共生思维而言,共生思维是人类思维转向的合理进路。传统意义上的哲学何以终结了,根源在于本体思维的诸多弊端,尤其是主客二分的对立型思维。本体思维追问“是其所是”,冷落了“是其应是”,淡化了善恶道德价值特别是道德践行。本体思维追求“同一”,泯灭“差异”,造成人我对立分离。本体思维把所有合理的东西还原为一个总体,在这种总体性的观点下,只有符合“同一”、“统一”的才算是真理,并用这套观念证明或批评个人行为和生活以及社会习俗和制度,导致总体性的“同一”、“统一”,泯灭了丰富多彩的“差异”。面向生活的伦理思维要摆脱本体思维的消极影响,就要放弃追寻那个将“存在者带入其当下在场”的存在,它不是通过设置“同一”来生产设置秩序,不是寻求对世界的控制和主宰,“而是尊重差异性、多样性,在一种包容、对话、参与的理路中探寻人在世界中的相与之道。”[17]伦理原本就是探索“相与之道”的,其核心理念就是共生。共生思维变自我存在为共同此在,变一味求同为尊重差异,变独白命令为交流商谈。作为价值观的共生学说,就是试图向人们提出一种普遍性的价值观,以使为不同人的共生确立思想平台。作为道德规范的共生学说,首先它强调人们的自律意识,共生应是自律的人们之间平等、自愿结成的新

型关系。尽管各自拥有不同的意识、规范,仍能顺利共存。积极的共生包含着对他人的兼顾基础上的自我决定,要倾听沉默的少数人,要创造新的公共性以容纳全部的各种形式的文化,还强调无差别意识和相互尊重意识。

在社会共生方面。应当从社会共生的研究建立一种社会哲学。共生是不同的个人密切地生活在一起。“共生是人的基本存在方式。人必须与自然共生,处在同一社会中的人们为了生存,必然建立起共生关系。”[18]共生关系是主体之间交换资源和分享资源的网络,每个主体既享有权利,又承担义务。权利和义务存在于共生关系之中,并且一方的权利与另一方的义务对称。个人与社会在共生中,永续不断地相互构建。个人之间互动形成共生关系,每个人通过社会共生关系的网络影响社会。组织之间、组织与个人之间互动,形成共生关系,每个组织通过社会共生关系的网络影响社会,包括经济、政治、文化以及其他方面的影响。

共生中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层次,如人与人的共生、人与自然的共生、人与技术的共生以及不同价值观和文化的共生、历史和未来的共生、生与死的共生、共生并不需要统一的意识形态或明确的哲学体系,而只是需要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以容忍和接纳与己不同的他人。共生伦理可被实际地推广到社会决策、社区建设、国民福利、国际关系等当中。就共生的本质特征而言,共生方式具有以下本质的特征:“本源性、普遍性、层次性、共进性、开放性、互主体性。”[19]从人类自身来看,人类是狭义生命的最高存在。人类的生存表现为个体生存和有组织的生存形式。但人类最本质的和最主要的生存方式就是共生共存。因为任何个体或自我的终极存在只能在与其他的个体或群体的交往中才能确立其作为个体存在的意义。

共生时代是人类社会的基本趋向。在原始社会,人处于蒙昧状态,人完全受自然支配,进入文明社会之后,人有了理性,人改造自然征服自然,最终走向工具理性下的人与自然分离和对立,在未来的社会人又返归自然,与自然共生,人与自然相统一。正如马克思所说:“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且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20]尾关周二也说:“综观人类历史,人与自然的基本关系,大而言之可区分为如下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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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段,即:(1)人淹没于自然之中;(2)人从自然中分离与异化出来;(3)人与自然的共生。”[21]146

在我们现今的竞争社会中,共生理念要求对生存方式本身进行自我变革,不是强求遵从现成的共同体的价值观,或是因片面强调“和谐”与“协调”而把社会关系导向同质化的方向,而必须在承认种种异质的共存的基础上,旨在树立新的结合关系的哲学,必须保持个体的性,坚持平等与公正原则。井上达夫认为:“我们所说的共生,是向异质者开放的社会结合方式。它不限于内部的共生共荣,而是相互承认不同生活方式的人们之自由活动和参与的机会,积极地建立起相互关系的一种社会结合。”[21]120共生是社会基本矛盾协调发展的状态。共生是人类实践凝结的真理,人类全部社会生活是一个实践共生的过程,并在实践共生中不断地升华人们的认识及产生新的认识。

六、构建共生时代的迫切性和历史意义

1.共生是时代的呼唤。对于时代特征的判断,人类的未来是走向共生时代。在21世纪的今天,人类信息化、网络化的时代已经来临,每个人不可能与世隔绝、孤立地生存,信息资源的共生共享已成为人类的基本生存方式。全球经济一体化已成为市场经济条件下不可阻挡的大趋势,是人类共生的经济基础及决定因素。人口膨胀与资源枯竭、环境恶化的矛盾越来越突出,自然界向人类敲响了警钟。核威慑使人类面临灭绝的危险,共生已成为人类祈盼和平的共同呼吁。

建构共生理念是应对全球化的根本出路,全球化是建构共生理念的基本依据。全球经济一体化是建构共生理念的物质基础。在全球化进程中,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到来,全球性问题的日益严峻,“共生”与我们人类的根本利益密不可分的关系才显现出来,建构共生理念才成为人类共同的真正需要。人类的生活生产普遍纳入全球化体系。全球经济一体化下的世界市场体系使人类交往频繁,关系更加密切,呈共生趋势。电子信息网络等高科技的全球化,无疑对共生关系的形成起着不可忽视的中介作用。全球经济一体化下人类根本利益的整体相关性是形成共生关系的决定性因素。在全球经济一体化形势下,一方面随着世界市场的不断发展完善,人越来越成为世界性存在,人与人之间交往的频繁,最终促成人与人之间的共生关系:另一方面,全球一体化

所凸显的人类根本利益的整体相关性关系已开始形成,在这一现实基础上催生出的必然是与之相应的新的共生理念。随着共生理念的积极建构和广泛推广,共生理念必将以意识形态的形式推动全球化良性发展,最终推进人类全面的步伐。“解决全球性问题是建构共生理念的客观要求。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危机、人与自身关系的危机看,以及人在改造世界的活动中,由于自身的发展推动控制,使人丧失了价值和尊严,甚至于成为非人。”[22]人应注重人的精神生活的丰富充实,树立人的物质追求与精神生活协调共生的生存理念,使人与自身的关系协调一致。

公共世界与“共在”呼唤着人类的共生时代的来临,“共生是人类的一种新的生存选择,昭示了人类最文明、最具现代意味的合作关系和生存与生活方式。”[23]在当今世界以人类的共生关系为纽带的世界性生产方式,以及人内在的求生存与发展的需要,已经把全球的共同生存与发展凸显到了第一位。各国利益的一致性、互联性明显增强,正在构成一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相互存在、共同发展的整体。任何一个国家的发展都离不开与其他国家的交流与合作,任何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或停滞,都会对全球带来正面或负面的影响,这就要求形成一种世界性的社会理念:共生理念,人与动物、环境之间应当形成这种共生的伦理价值关系[24]。对共生理论的实践有助于我们建立一个平等、公正、和谐、稳定和健康的新世界。共生理论的本质是互依、互惠、协同与合作,共生体内的各共生单元之间互惠互利正是在合作中得到优化、进化和发展。共生原理揭示了世界发展的动力源泉和发展机制。因此,倡导共生理念及其生存方式就意味着必须要对生活方式进行自我变革,承认种种异己者的生存权利,在激烈的竞争中兼顾弱者的利益,在个体本位的基础上,建立体现自由、平等、公正精神的友爱和谐的人际互动。人类应该怀着同类意识互惠合作、遵循共生的理念来重建协调的人类社会,才能过和平幸福的生活。难怪有人说后工业社会人与人是一种共生关系,公民应当有共生意识[25]。

2.共生体现着人类文明范式的变革。人类理性思维的发展经历了由物我不分到主体性凸显再到主体间共生展现的历史过程。古代哲学是主客不分的本体论哲学。近代的主体性哲学一方面通过贬低上帝、高扬理性来彰显人的主体性地位,时至今日,膨胀的理性万能与唯我独尊的唯我论导致了资源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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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生态恶化等全球性问题;另一方面近代主体性哲学局限于认识论领域,仅仅关注主客体间的认识关系,既忽视了人与自然的共存和谐关系,也忽视了主体与主体之间的共生关系。正因如此,共生理念的提出,可以说是因时代需要而产生,适应现代社会的发展,体现着人类文明范式的变革。今天,人们生活在“全球化”场域里,只有在开放中,进行不同主体、不同文化间的交流、碰撞,彼此相互吸纳、融合,才能丰富自己和增强活力,不断发展进步。自我封闭,与世隔绝,孤芳自赏,势必被时代所淘汰。现代社会是一个充满了多样性、差异性的社会,要求人们既要在同一中、又要在差异中把握事物,变独白命令为交流商谈,善于与不同话语、多元差异的主体交流碰撞,在互动中相互比较、吸纳、提升。不同的文化类型应当超越各自传统和生活形式的基本价值局限,相互尊重,平等对话,和谐友好,摈弃成见,消除误解,共同探讨人类和世界未来所关注的问题,共同谋求人类发展。

3.共生是现代性发展的未来走向。共生时代所采取的精神理念是符合人类本真价值要求的,它所提供的物质基础、政治保障和文化环境能充分有利于人的个性和自由的发展,有利于人类整体的各方面素质的提高,有利于人类幸福的获得。特别是共生时代把公平、正义等人类向往的基本价值实施于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和个人的行为中,从而为个人和社会的发展提供了宽松而自由的人文气氛,每个人的自由发展不仅不违背社会的整体价值而且为他人的自由发展提供了条件。

由以上的分析我们可知,共生既是一种自然进化的事实,也是事物发展的规律,是人类理性思维的逻辑,也是人类价值目的,是事实性与价值性的统一,是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在世界进入全球化的时代,共生理念更显其必要性和迫切性,它有利于人类在进入全面交往之后出现的政治、经济、文化、价值、习惯、宗教等各方面的不同而造成的冲突和不和谐问题的解决。当前出现的金融风暴、地区战争、民族宗教冲突等最终都是人类的道德需要进入一个新境界的问题,国内的三鹿奶粉、矿难等事件都还是资本逻辑追逐利润的价值取向造成的,也应该用共生的道德来提升人们的素质和境界,促进人们和睦相处与互利共赢,促进中国顺利实现现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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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于钦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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