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折回环——浅析回环诗的艺术表现力

我们读古代诗歌时，经常能体会到一种朗朗上口的感觉，这是因为“韵脚的使用使字音跌宕往复，同声相应，从而造成一种和谐悦耳的音乐美感”①。除此之外，某些诗歌在视觉上也会呈现出一种回环的形式美，这无疑大大地提高了诗歌的欣赏价值。这两者都属于汉语形式美中的回环美，本文重点从视觉上介绍后者在古代诗歌中的妙用。

首先来看这样一幅由十四个汉字构成的类似于菱形图案：

暮

已　　赏

时　　　　　花

醒　　　　　　　　归

微　　　　　　去

力　　　马

酒　如

飞

相传，有一次苏轼专程上门拜访秦观。家人告诉苏轼，他出外游玩，很可能上佛印和尚寺里去了。于是苏轼写信去询问他的情况。秦少游见苏轼来信后，便写了一封只有十四字的怪信（如上图）遣人带回给苏轼。

苏轼看后，连声叫好。原来，秦观写的是一首回文诗，诗中描述了他在外出游玩的生活和情趣。其内容为：“赏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赏花归。”14个字组成了一首七言绝句，每个字出现两次，文字处理技巧相当高超。

这其实就属于一首回环诗。回环诗又可以称作“回文诗”“回纹诗”，它是汉语特有的一种使用词序回环往复的修辞方法，文体上称之为“回文体”。从字面上我们不难理解，回环诗就是回还往复，正读倒读皆成章句的诗篇。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回环诗是古代文人墨客卖弄文才的一种文字游戏，本身并不具有很深的艺术价值”②，但是如果能够运用得当，又能够营造出一种连绵不断的氛围与意蕴，凸显了汉语文字的奇妙与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相信这也是其他语言所不具备的一种艺术表现能力。

回环诗有很多种形式，大致分为通体回文、就句回文、双句回文、环复回文等。

通体回文

“通体回文”是指一首诗从末尾一字读至开头一字另成一首新诗。

梁减文帝于公元549年登基以后，感到时势日艰，写下了《和东厢王后园回文诗》一首，抒发“树秋飞叶散”的情怀。 

    枝云间石峰，脉水浸山岸。池清戏鹄聚，树秋飞叶散。

将这首诗从末尾一字倒读回开头变成了一首新诗：

散叶飞秋树，聚鹄戏清池。岸山浸水脉，峰石间云枝。

在这首诗里，作者很巧妙的利用了词语词性的不同，比如每一句中的第三个字“间” “浸”“戏”“飞”都是动词，每一句前后的两个意象都是名词，且倒过来依然能够表示一种意象，这样便使得整首诗倒过来念，依然可以展现出一幅萧瑟的景象，叶落纷飞，江河日下，从而借景抒怀，表达了自己对于国家政治动荡、政基不稳的担忧。

可见，通体回文奇妙的结构可表现出汉语文字的独特魅力

就句回文

“就句回文”是指一句内完成回复的过程，每句的前半句与后半句互为回文，这种形式比较少见。如下例：

处处飞花飞处处，潺潺碧水碧潺潺。

树中云接云中树，山外楼遮楼外山。

上联中由于实用了叠词，降低了回文诗的难度，现主要分析下联：下联中每一句中间的那个字“接”“遮”在每句中只出现一次，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每一句的灵魂。这两个字都是动词，很好地连接了前后的三个字，贯穿了整个句子。同时，“树中云”与“云中树”，“山外楼”与“楼外山”生动地描述了这样一种白云绕树，山楼交映的缠绵景象，描绘出了一派美好的自然画卷，浑然天成，算是佳作了。

双句回文

双句回文又叫倒语回文，即前人所称的隔句回文，也就是第二句为第一句的回文，全篇每二句为一组，颠倒互为回文的一种回文方法。形似双篇，但又不成两首。如下文：

     《秋愁·愁秋》

暮晨霜飞南雁孤，孤雁南飞霜晨暮。

啼鸦昏唱游人离，离人游唱昏鸦啼。

愁心来寒秋，秋寒来心愁。

红落正吹风，风吹正落红。

这首词的前两句很出彩，第一句的意象为：“暮晨”“霜飞”“南雁”，第二句的意象为：“孤雁”“南飞”“霜晨”。可以说，每个字和它前后的那个字都可以组成一个意象，相同之中又有不同之处，第二句也是如此，给读者很大的空间去回味。后两句是五言绝句的形式，每一句也都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画面，这样全篇就展现了一幅凄清的画卷：霜晨日落、孤雁南飞、离人游唱、昏鸦迟啼、寒秋乍来、风吹红落。秋愁之情，油然而生……

环复回文

“环复回文”是指先连续至尾，再从尾连续至开头，也叫做“通篇回文”。杨颖诗词集中有一首脍炙人口的通篇回文诗：

花红近日落霞同，

日落霞同山万重。

重万山同霞落日，

同霞落日近花红。

整首诗其实只用了“花红近日落霞同山万重”这十个字，第三四联是第一二联的反复。我们能够感到作者带领着我们欣赏了一个大自然的美景，从“红花”“落日”到“落霞”“万重山”再返回到“落霞”与“红花”，这样循环往复之后给读者一种非常完整的感觉。落霞在红日的照耀下堪比红花的灿烂，红花开放在万重山，装点了山脉，也映衬了落霞。由此可见，环复回文在塑造多个景物时有很大的优势，可以将一组景物和谐的连在一起，“从头至尾衔接得很自然，毫无做作的痕迹，感情的表达也就很自然，水到渠成”③。

当然，回环美其实也存在于现代的散文或者诗歌中，比如在散文阅读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些首尾呼应的中心句，段与段之间会有衔接的句子。另外，利用顶真的修辞手法，同样可以整齐句子结构，贯通语气，突出事物之间的环环相扣，引人入胜。例如：

饥寒的年代里，理想是温饱；温饱的年代里，理想是文明；离乱的年代里，理想是安定；安定的年代里，理想是繁荣。

悠悠的云里有淡淡的诗，淡淡的诗里有绵绵的喜悦，绵绵的喜悦里有我轻轻的问候。

结束语

以上，我们讨论了四种不同形式的回文诗，这主要都是针对古代诗歌的，因为“古代诗歌独特的特点，可以使用单字自成一词，也可以将其与前后的字分别组合成不同的新词，从而实现倒序”④，可见汉语文字的奇妙之处，可以说是中华文化的一朵奇葩。当然，汉语形式美的魅力不仅仅如此，它还包括整齐美、抑扬美、节奏美、旋律美等多种形式，在此不做详细介绍。

参考文献：

①郑月香《回环的诗体　隐藏的情绪》现代语文（文学研究）2009年第二期

②寿永明《语言美学与汉语的美学价值》江西社会科学 2005年10月

③宋华英《回环复沓——古诗之生命》时代文学（下半月）2009年第七期

④申小龙《语言文化的解释》第四章1992年版

二班（周二78节）70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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