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小说《傲慢与偏见》中，简·奥斯丁在主题渲染、人物塑造和情节架构等方面娴熟而巧妙地运用了多种讽刺手法，塑造了一系列生动而鲜明的人物形象，并通过这些人物形象的情感历程和言行举止，无情地抨击了当时英国社会盛行的以金钱和地位为中心的腐朽的婚姻观念，热情地赞颂了以纯美爱情为基础、以道德为导向的现代婚姻观念。本文围绕该作品中蕴含的讽刺艺术，以具体章节为基点，分别从主题、人物和情节三个方面入手，深入探讨了讽刺手法在这部小说中的应用及其产生的积极影响。
关键词：《傲慢与偏见》 讽刺 主题 人物 情节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简·奥斯丁是英国文学史上最为著名的女性作家之一，她生活在18至19世纪的英国乡村，作品多表现绅士与淑女之间的爱情故事及婚姻道路，通过恬静安逸的田园生活来影射英国乡村中产阶级和上流社会的日常生活。在创作中，奥斯丁一反当时流行的感伤主义和浪漫主义，力求再现腐朽的传统观念、着力刻画独特的人物个性，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形式上都具有明显的现实主义倾向。因此，对英国文学发展的潮流来说，奥斯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承上启下的作用。她一生创作的作品为数不多，但个个都堪称经典，譬如《理智与情感》、《傲慢与偏见》、《艾玛》等，其中又以《傲慢与偏见》成就最高，它以精湛的讽刺、幽默的语言和巧妙的情节，奠定了奥斯丁在英国文坛乃至世界文坛的崇高地位，至今仍大受追捧，位居“必读名著”之列。在这部作品中，奥斯丁对讽刺艺术的运用可谓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从主题渲染到人物刻画，从语言编排到情节架构，无一不展现着丰富而卓越的讽刺技巧。
一 主题讽刺——金钱至上的婚姻观
受生活阅历所限，简·奥斯丁的作品始终没有脱离爱情与婚姻这两大主题，在《傲慢与偏见》中更是如此。小说开篇便借班纳特太太之口说道：“凡是有财产的单身汉，必定需要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这句话揭示出当时社会上盛行的把爱情、婚姻与金钱、名利、地位等联系在一起的腐朽做法，并由此奠定了该作品主题讽刺的基调。
在小说中，很多人物对婚姻的态度都是以金钱为导向的。比如，班纳特太太自始至终都希望把自己的五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嫁给有钱人，柯林斯先生也是为了名利上的体面来选择自己的妻子，凯瑟琳夫人更是因为金钱地位问题不断地干涉伊丽莎白和达西的爱情，等等。而这之中，最具有讽刺意味的当数柯林斯先生的婚姻。
由于班纳特一家没有儿子，这个家族的财产就落到了法定继承人柯林斯先生头上。为了补偿班纳特一家，也为了娶到传闻中的美貌的表妹，柯林斯便将求婚的目标锁定在这五个姐妹之中。他首先看中的是大表妹简，得知她已经心有所属以后，瞬间将求婚的对象换成了伊丽莎白，却不料遭到了颇为直白的拒绝。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对物质主义婚姻的追求，立即又向班纳特家的邻居、年已二十七岁的大龄女青年夏洛蒂求婚，因为在他看来，尽管她长得并不漂亮、家产也不多，却受过相当的教育，也具备一定的社会出身，对他的身份地位不会造成不良影响。三天之内向两位女士求婚，这对柯林斯这个人物形象来说本身就是极大的讽刺。就夏洛蒂而言，她明知与柯林斯相处将会是一件令人讨厌的事情，“对于婚姻和夫妇生活的估价都不甚高”，却依旧接受了求婚，一来是她一贯把结婚看做是自己仅剩的“体面的退路”，二来是她认为她总算为自己“安排了一个最可靠的储藏室，日后可以不致挨冻受饥”。可见，柯林斯与夏洛蒂的婚姻是完全以名利为轴心的，是毫无爱情可言的，他们在甚至还没有相互了解的情况下走到了一起，婚后生活也必定是毫无生趣的。这与伊丽莎白的爱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由此达到了对金钱至上的婚姻观的强烈讽刺。
小说对凯瑟琳夫人言行的精湛描写也有同样的效果。凯瑟琳夫人是一个十分看重他人地位和出身的人，她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说话时总是盛气凌人，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对方注意自己的卑微身份。出于自己对金钱和地位的狂热追求，她一心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达西，所以当她得知达西与伊丽莎白相恋的消息时便狂躁不已。她屈尊到班纳特先生家中表明自己的意思：“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妄想高攀这门亲事，那是绝对不会得逞的。”面对伊丽莎白，她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指责后者的低微身份：“你……一无门第，二无贵亲，三无财产，却要痴心妄想。”还编造出这桩婚事的恶劣后果来威胁伊丽莎白：“凡是与他沾亲带故的人，都会指责你，轻视你，厌恶你。你们的联姻成了一桩耻辱，我们甚至谁都不愿提起你的名字。”由此可见，凯瑟琳夫人的婚姻观也是金钱至上的、腐朽的，她只讲求门当户对，毫不关注情感积淀，从她的言行举止中读者便可深刻地体会到作者对这一人物形象的嘲讽和挖苦，而最终她的计策失败，反帮助稳固了伊丽莎白和达西的爱情与婚姻，则进一步增强了作者对金钱至上婚姻观的否定和讽刺，以及对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观的肯定和推崇。
二 人物讽刺——唯利是图的小人物
在《傲慢与偏见》中，简·奥斯丁对人物形象的深入刻画和由此达到的强烈的讽刺效果是该作品的最大亮点。笔者认为，从讽刺艺术的角度来看，这部作品里最为鲜明的两个人物形象分别是班纳特太太和柯林斯先生。
班纳特太太留给读者的印象是无知而滑稽的：她是“一个智力贫乏、孤陋寡闻、喜怒无常的女人。一碰到不称心的时候，就自以为神经架不住。她生平最大的事，就是把女儿们嫁出去；她生平最大的慰藉，是访亲拜友和打听消息”。她一听说有钱有势的阔少爷宾利先生要搬来居住的事情时就兴奋不已，并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无疑将成为女儿们的一桩无比美好的亲事，还滔滔不绝地向女儿们讲述宾利先生的消息，试图勾起某一位女儿嫁为人妇的强烈愿望。当班纳特先生对她的做法表示挖苦时，她还毫无察觉，甚至将其理解成了奉承恭维之意，令读者捧腹不已。柯林斯先生来到她的家中求婚时，她同样欣喜万分，并一再叮嘱伊丽莎白要把握机会。显而易见，伊丽莎白拒绝婚事一事令她伤心不已，而几天后得知邻居家的女儿与柯林斯先生走到了一起，更是让她一蹶不振、卧病在床，还让她不停地怀疑、否认这桩婚事的可靠性与长久性。更让读者忍俊不禁的是，当她收到私奔的小女儿寄来的信件、得知她即将成婚的消息时，她竟瞬间容光焕发、无比欣慰、激动不已，甚至致使她卧床的疾病也突然自愈了。这一切言行都向读者展现出一个愚昧无知、唯利是图的人物形象，达到了极佳的讽刺效果。
柯林斯先生是除班纳特太太以外又一个突显讽刺艺术的重要人物形象。在奥斯丁笔下，他是一个“糊涂、满脑子错觉和自相矛盾”的人，作者对他的讽刺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他在主子面前唯唯诺诺、阿谀奉承，而对地位比他低的人则狂妄自大、居高临下。他在罗辛斯庄园打牌时，凯瑟琳夫人每说一句话，他就忙不迭地附和一声，自己赢了牌局，就对夫人千恩万谢，赢得太多还要向她道歉。有时候，他对凯瑟琳夫人的恭维甚至令人作呕。他奉承说德·包尔小姐因为体弱需在家修养而“使英国的皇宫少了个为之增添光彩的小姐”。面对班纳特舅舅对他口才的夸赞，他还不知羞耻地自诩说这些话大多是应景而发，有些是直接拿来套用，但在说的时候，要极力假装出那是真情的流露，等等，一副十足的奴才相淋漓尽致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而面对地位、财力都不如他的班纳特一家，上门提亲的他则摆出一副恩人前来施舍的架势，几乎是盛气凌人，毫无礼貌和谦逊可言，似乎他的求婚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荣幸，仿佛他的要求他们都必须毫无异议地满足一样；其次，柯林斯先生自以为是、推崇名利，就连婚姻也只是出于对体面的追求。他首先以简作为追求目标，发现不妥时就在班纳特太太“拨火的那一瞬间”，把目光投向了伊丽莎白。接着，还没等伊丽莎白开口表态，他就陈述了一系列他决定结婚的理由，其中之一是为了满足恩人德·包尔小姐的愿望，仿佛他已经认定了伊丽莎白必然会与他结婚似的。而当伊丽莎白用礼貌而不乏直白的语言直接拒绝了他的求婚时，他仍一厢情愿地认为那是伊丽莎白在效仿出身高贵的女性，以“欲擒故纵”的方式讨得他的欢心、博得他的喜爱，而不是要真心拒绝他。只是在伊丽莎白更加直接地表明心思后，他才放弃了向她求婚的想法，转而去追求她们的邻居。这一系列荒唐的举动都将柯林斯先生那愚蠢虚伪、阿谀奉承、追求名利的形象暴露无遗，其中蕴含的深刻的讽刺效果更是显而易见。
三 情节讽刺——前后矛盾的言与行
在《傲慢与偏见》这部小说中，情节架构同样是充满了讽刺意味，人物形象前后言行不一以及意图与结果背道而驰的情节随处可见。
首先，达西起初认为伊丽莎白不足以吸引他，也罗列了一系列事实因素来证明伊丽莎白在家室、资产、品位、样貌等方面都不足以配得上他，因而不是其妻子的绝佳人选。而伊丽莎白最初也认为达西傲慢无礼，见他第一面时就发誓说他是她这一辈子最不愿意嫁予的男人。然而，随着故事情节的推进和了解的深入，两人坠入爱河，不再受世俗礼制的牵绊，并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这种不一致本身其实并不是一种讽刺，正相反，它是一种认可、一种赞扬、一种推崇。而蕴藏在这种矛盾言行之后的，则是对当时腐朽的爱情观与婚姻观的侧面嘲讽与讽刺。
其次，凯瑟琳夫人的意图与结果也呈现出极大的不一致性。为了阻断达西与伊丽莎白之前的情感，使达西娶自己的女儿为妻，她不顾屈尊之嫌去班纳特家中指责伊丽莎白痴心妄想，却使后者明白了达西对自己的深情厚谊。后来，她又一再劝说达西放弃与伊丽莎白结婚的念头，这也使达西从中体会到伊丽莎白对自己的心意，从而打消了顾虑，再次向伊丽莎白求婚并如愿以偿、得到了期待已久的爱情。奥斯丁借这一看似矛盾的情节抨击了腐朽的婚恋观念，认为这种观念必将被积极的、道德的、基于爱情的婚姻观所取代。
最后，其实读者对小说人物的态度也始终处于改变之中。起初，当读者从小说人物口中得知柯林斯先生和凯瑟琳太太的形象时，以为他们会是那种颇有教养、彬彬有礼、温柔体贴之人，而随着故事的进展和人物的出现，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其实，读者对小说人物形象认识的不一致性正是由特定人物违反事实的恭维奉承造成的。因此，在这种由读者体验出来的矛盾性背后，也蕴藏着作者对这种奴才似的、曲意迎合的人物形象的强烈批判。
结语
在《傲慢与偏见》这部小说中，简·奥斯丁无论是在主题渲染方面，还是在人物刻画方面，亦或是在情节架构方面，都展现了炉火纯青的讽刺技巧。透过这些讽刺，奥斯丁表达了她对当时英国社会以金钱和地位为导向的腐朽婚姻观的强烈反对和抨击，对以纯美爱情为基础的婚姻观的赞扬和推崇，对那些阿谀奉承、谄上媚下之人的无比憎恶，以及对正直、善良、美好之人的歌颂和热爱。总之，对这部小说而言，讽刺艺术是人物塑造的关键，也是情节叙述的灵魂，更是主题突显的门窗。它使读者在幽默与轻快之中看到作者的矛头指向，赋予读者以理性的眼光去看待当时英国社会的现实状况，可以说，讽刺艺术对这部小说的各个方面都起着决定性的推动作用。正是因为奥斯丁对讽刺艺术的娴熟运用，才使《傲慢与偏见》成为英国文学史上乃至世界文坛之中一部不朽的现实主义巨作，才使它在经历了两百余年的洗礼之后仍然绽放着夺目的光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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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李维屏：《英国小说人物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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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朱虹：《奥斯丁研究》，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5年版。
[6] 韦少华：《傲慢外表下的细腻温情——浅析〈傲慢与偏见〉中达西的性格特征》，《作家》（下半月），2012年第2期。
[7] 胡文新：《时代的壮丽画卷 艺术的瑰丽珍品——〈红楼梦〉与〈傲慢与偏见〉比较》，《陕西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s1期。
作者简介：莫亚文，女，1974—，湖南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跨文化交际，工作单位：上海开放大学闵行一分校。下载本文
